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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誰說沒有急事?”

趙高知道不能改變秦王,挺身站起大步過來,一弓腰便要背嬴政上身。嬴政勃然變色,一把推開趙高,馬鞭一揮斷然下令:“全都牽馬步行,日行八十里。走!”王綰趙高還在愣怔,嬴政已經拽起一根插在雪地中的枯枝,探著雪地徑自大步去了。

正月末,秦王馬隊穿過一個又一個冷清清沒有了社火的村莊,艱難地進入了關中。蒙恬得報迎來的那個晚上,嬴政終於病倒了。回到咸陽,太醫令帶著三名老太醫,給嬴政做了仔細診治,斷定外傷無事,因劇烈碰撞而淤積體內的淤血,卻需要緩慢舒散。老太醫說,要不是厚雪裹著山石,肋骨沒有損傷,這一撞便是大險了。如此一來,整整一個月,嬴政日日都被太醫盯著服藥,雖說也沒誤每日處置公文,卻不能四處走動,煩躁鬱悶得見了老太醫與藥盅便是臉色陰沉。此刻,嬴政最大的心事是涇水河渠的進境,雖然明知李斯不報便是順利,卻始終是憂心忡忡,輕鬆不起來。畢竟,他從來沒有上過涇水,這道被鄭國李斯以及所有經濟大臣看作秦國富裕根基的河渠,究竟有多大鋪排?修成後能有多大效益?他始終沒有一個眼見的底子,不親自踏勘,總覺心下不實。按照李斯原先的謀劃,秦王要務是穩定大局,至於河渠,只要在行水大典時駕臨便行了,其餘時日無須巡視。嬴政知道,李斯之所以不要他巡視河渠,也是一片苦心。一則是李斯體察他太忙,不想使他憂心河渠;二則是他要去巡視,便會有諸多額外的鋪排滋擾,反倒對工期不利。

可是,反覆思忖,嬴政還是下了決斷:行水大典之前,一定要去涇水。

三月初的啟耕大典一過,嬴政立即秘密下令:輕車簡從,直奔涇水河渠。王綰操持行程,要派出快馬信使知會李斯。嬴政卻說,不用驚動任何人,碰上碰不上聽其自然,要緊的是自家看。王綰一思忖,此行在秦國腹地,各方容易照應,也便不再堅持。調集好經常跟隨巡視的原班人馬,王綰將行期定在了三月初九北上。臨行之時,嬴政還是嫌人馬太多太招搖,下令只要王綰趙高並五名鐵鷹騎士跟隨,不乘王車,全部騎馬。王綰心下忐忑,卻不能執拗,只好叮囑一名留下的騎士飛報咸陽令蒙恬相機接應,這才匆忙上馬去追秦王一行。

清晨,八騎小馬隊出了咸陽北門。一上北阪,放馬飛馳大約半個多時辰,便看見了清亮澄澈的滔滔涇水。順著涇水河道向西北上游走馬前行,一個多時辰後,涇水的塬坡河段便告完結,進入了蒼蒼莽莽的山林上游。王綰指點說,涇水東岸矗立的那一道青山便是中山,中山東麓便是瓠口工地。山林河谷崎嶇難行,嬴政吩咐留下馬匹由一名騎士照看,其餘六人跟他徒步上山。

嬴政此來早有準備,一身騎士軟甲,一口精鐵長劍,一根特製馬鞭,沒有穿招人眼目又容易牽絆腳步的斗篷,幾乎與同行騎士沒有顯然區別。一路上山,長劍撥打荊棘灌木尋路,馬鞭時而甩上樹幹藉藉力,不用趙高搭手,也走得輕捷利落。片刻上到半山,林木中現出一大片帳篷營地,飄著幾面黑乎乎髒兮兮的旗幟,卻空蕩蕩難覓人影。穿營走得一段,才見五七個老人在幾座土灶前忙碌造飯,林中瀰漫出陣陣煙霧,有一股嗆人的奇特味道。王綰過去向一個老人詢問。老人說,這裡是瓠口山背後,上到山頂便能下到瓠口峽谷;營地是陳倉縣的一個千人營,活計是留守照應早已經打通的引水口;煙霧麼?你上去一看自然知道,當下說不清。老人呵呵笑得一陣,自顧忙碌去了。

“怪!酸兮兮煙沉沉,釀酒麼!”趙高嚷嚷著。

“走!上去看。”嬴政大步上山。

到得山頂,眼前頓時另一番景象。左手一片被亂石圈起的山林,裡面顯然是已經開啟而暫時處於封閉狀態的引水口;東面峽谷熱氣騰騰白煙陣陣,間或還有沖天大火翻騰跳躍在煙氣之中,撲鼻的酸灰味比方才在半山濃烈了許多。煙霧瀰漫的峽谷中,響徹著叮噹錘鑿與連綿激昂的號子,一時根本無法猜測這道峽谷裡究竟發生著何等事情?王綰打量著生疏的山地說:“要清楚瓠口工地,找個河渠吏領道最好。君上稍待,我去找人,不告知李斯便是。”嬴政一擺手:“不要。又不是三山五嶽,還能迷路不成?往下走走,自家看最好。”

突然,山腰飛出一陣高亢的山歌,穿雲破霧繚繞峽谷:

涇水長,涇水清我有涇水出隴東

益水空流千百年茫茫鹽鹼白毛風

大哉秦王一聲令鄭國開渠瓠口成

灌我良田滿我倉富民富國萬世名

“好歌!”王綰不禁一聲讚歎。

嬴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