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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部分

“我懶得說!”嬴政皇帝突然拍案怒喝了一聲,見扶蘇嚇得臉色蒼白長跪在地顯然擔心自己動怒傷身,心下一熱,粗重地喘息一聲又漸漸平息下來,“你連從政①權謀都不明白,連最簡單的君臣之道都弄不清,一顆仁善之心有何用?國家大政,件件事關生死存亡,豈是一個善字一個仁字所能了結?便說目下此事。我下令將儒案以國事急報之法知會在外大臣,其意何在?自然是要大臣們上書,表明自家的見識。蒙恬何其明銳,安能不知此意?你既還國,蒙恬能不對你說自家想法?蒙恬既無上書,又無說法,豈不明明白白便是反對?方才你那般說法,更是真相立見:你護著蒙恬,蒙恬護著你;以蒙恬之謀略,定然會要你攜帶他的上書來咸陽,不讓你出面異議;以你的秉性,則定然是不要蒙恬出面,深恐蒙恬與我生出君臣嫌隙。你說,可是如此?”

“父皇明察……”

“明察個屁!”嬴政皇帝又暴喝了一聲,又漸漸平靜下來,靠著坐榻大靠枕緩緩道,“父皇不是說,你與蒙恬合弄權謀。若有此心,父皇何能早早將你送到九原大軍?當然,父皇也不怕任何人弄權謀,誰想靠權謀在大秦立足,教他來試試。父皇是說,你身為皇長子,該當補上這一課,懂得一些謀略之道。權謀權謀,當權者謀略也。政道者何物?大道為本,權謀為用。無大道不立,無權謀不成。明君正臣可以不弄陰謀,然不能不通權謀。《韓非子》為何有專論權謀的八奸七反,他是權謀之人麼?他是給法家之士鍛鑄利器!自古至今,多少明君良臣名士英雄,皆因不通權謀而中道夭折;多少法家大師,也因不通權謀或不屑權謀,最終身首異處。韓子痛感於此,才將法家之道歸結為三大部分:法、術、勢,並窮盡畢生洞察之力,將權謀之奧秘盡數揭開。”

“父皇,兒臣確實不喜歡權謀……”

嬴政皇帝臉倏地一沉,卻還是再度平靜了下來,以從來沒有過的耐心平靜緩慢地說了起來:“你給我記住:權謀不全是陰謀。從秉性喜好說,父皇也厭惡權謀。然從根本說,那只是厭惡陰謀。父皇更推崇商君。因為,《商君書》是大道當先,以法治大權謀治世,從來不弄陰謀。然則,只有商君那般天賦異稟的大家,才能將法治大權謀駕馭到爐火純青境地。任何陰謀,都不能在商君面前得逞,除非他自甘受戮。然對於天賦尋常者而言,還是須得藉助大家之學,錘鍊洞察之力。《韓非子》何用?錘鍊洞察之力第一學問也。父皇自忖,不及商君多矣!父皇尚且從來沒有輕視過韓子,遑論你個後生也。一部《韓非子》父皇雖不能倒背如流,也讀得透熟透熟了。須知,君道藝業不以個人好惡為抉擇。田單反間燕國,燕昭王獨能洞察而對樂毅堅信不疑。燕昭王死後,田單再度施展反問術,燕惠王卻立即落人圈套,罷黜了樂毅,以致燕國從此大衰。因由何在?在燕惠王毫無大局洞察之能!先祖孝公在外患內憂相迫之時騰挪有餘,使商君能全力變法。因由何在?在事事洞察大局,事事防患於未然!一個君王,一個領袖,若無洞察大勢之明,若無審時度勢之能,僅憑仁善,只能喪權失國。燕王噲不明天下之大勢,不識燕國之大局,一味地迂腐仁善,學堯舜禹禪讓王位於子之。其結局如何?燕國動盪不休,幾於滅亡!目下一樣,天下大勢如何,秦政大局如何,都得審時度勢………”

“父皇,兒臣願讀韓子之書。”扶蘇見父皇大汗淋漓,連忙插言。

“好。不說了。”嬴政皇帝頹然閉上了眼睛。

扶蘇轉身輕步走到外間,對守候在門廳的趙高一招手,趙高立即帶著兩名侍女飛步進來。眼見父親已經扯起了粗重的鼾聲,口水也從微微張開的口中很是不雅地流到了脖頸,扶蘇不禁淚如泉湧,不由分說扒開了手足無措的侍女,抱起父皇大步走向了寢室。趙高大是惶急,又不能阻攔,連忙碎步小跑著前邊領路,時而瞻前時而顧後一頭汗水也顧不得去擦了。

當扶蘇來到丞相府時,李斯等正在最忙碌的時刻。

扶蘇已經痛苦得有些麻木了。父皇對他第一次說了那麼多話,卻幾乎沒有涉及坑殺儒生的事。以父皇那日的境況,扶蘇是寧可自己死了也不願再與父皇糾纏下去。可事後一想,又覺此事還是不能就此罷了。扶蘇也明白,此事顯然是不能再對父皇說了。可扶蘇還是想再與丞相李斯說說,畢竟,李斯是在大政方略上最能與父皇說話的重臣。想到父皇說自己沒有洞察之能,沒有權謀意識,連最簡單的君臣之道也弄不清,扶蘇決意不明說此事,只說自己受蒙恬之託來探視老丞相。然則一走進丞相府政事堂,扶蘇卻有些驚訝了——馮去疾、馮劫、姚賈、蒙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