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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部分

抉擇,李斯便能立即謀劃出最為出色的實施方略;或者,即或他這個皇帝還沒有來得及朝會議決,而李斯只要明確地知道意向,也會從最為有力的方向給他以最堅實的支援,郡縣制便是最明顯的例證……縱然如此,又能證明何等斡旋之心與一己之心呢?臣下與一個英明的皇帝同步,這也算得瑕疵麼?王賁啊王賁,你這個傢伙實在是多疑了。且慢罵這個老兄弟,再想想。

嬴政皇帝記得,他對李斯的所謂不滿,也只有那次在梁山宮半山腰看見了李斯盛大的儀仗車騎,冷冷說了句用得著如此麼。結果,話傳了出去,李斯立即收斂了儀仗車騎。嬴政皇帝並沒有責難李斯,而是對左右隨侍的這種口舌之風深為厭惡,查勘不出,便殺了那日在場的所有十幾名內侍侍女。嬴政至少清楚一點,看人看大節,縱然自己這個皇帝對臣下有某種小事的不悅,也絕不會波及大事;而左右隨侍這種口舌惡風一旦流播開來,則無疑會使君臣朝局陷入無休止的權術猜忌之中,不給以最嚴厲的制裁行麼?當年齊威王連續烹殺十餘名口舌內侍,一舉震懾了齊國的偵測上意之風,齊威王願意那麼做麼,時勢所迫也。

而李斯如何?那次之後再也沒有了盛大的車騎儀仗,卻也從來沒有在嬴政皇帝前說及過此事。本來,嬴政皇帝自家還想與丞相說說,可每次見李斯一副渾然無覺的神色,也便沒有了說的心思。若說不悅,這也算得一次了。然則,這又如何?以嬴政之明,能因如此一件說都沒心思說的小事對一個帝國首相生出疑忌之心?以李斯之才,能因此而對他這個皇帝生出嫌隙?笑談也笑談也。李斯不說,安知不是不屑於說哉!王賁老兄弟也,我覺你還是心思過甚了一些。你說誰都沒錯,可說李斯的這兩句話,實在有些過了;然則,我還是要記在心裡,再想想,再看看,畢竟,你老兄弟也不是亂說話的人。李斯要給你寫銘辭,我擋了,免得你老兄弟瞪著兩眼不舒坦,我的字不如李斯好,老兄弟只當個念想便是了。

大雪漫天飛舞著,腳下也起了嚓嚓之聲……

王賁喪事期間,發生了兩起意外事件。嬴政皇帝雖然不悅,卻也沒有如何放在心上,沒有立即趕回咸陽處置。而今仔細想來,這兩件事竟是有些不同尋常了。第一件事,泗水郡在兩月之前逃亡了三百餘服徭役者。郡報說,沛縣徭役民力三百餘人,由泗水亭長劉邦帶領民力趕赴驪山。西行到豐縣一片大水旁,逃亡了數十人。亭長劉邦非但沒有報官,反倒擅自放走了想逃跑的其餘民力,自己與十餘個追隨者也逃人芒碭山去了。目下,泗水郡正在追捕之中。嬴政皇帝曾聽扶蘇說起過這個泗水亭長是個能吏,當時曾心下一動,下次巡狩到泗水郡見見這個小吏,果是能才用之何妨?不想他竟無視法度縱容逃亡,看來也不過痞子甘做流民而已。第二件事,驪山刑徒黥布秘密鼓譟數百人起事,殺死了數十名看守士兵,大約兩三百人逃亡到漢水大山裡去了。馮劫率軍趕赴驪山,已經將沒有逃走的而與起事者有牽連的兩百餘人全部斬決。馮劫已經查明,這個黥布原本姓英,乃古諸侯英國後裔;因有相士說此人若受黥刑便當稱王,英布自家改姓為黥,以求鎮之,其實本人並未受過黥刑。

目下想來,這兩件事都不是小事。帝國新政歷來都是體恤民眾疾苦的,無論是種種工程,還是鎮壓六國貴族復辟,抑或嚴厲懲處黑惡兼併,哪一件不是於民有利?然則,如今竟有民眾逃亡起事了,你這個皇帝該當做何解釋?從天下大勢說,若僅僅是六國貴族復辟,僅僅是儒家亂法,嬴政皇帝有十足的信心扭轉乾坤,因為他堅信天下民眾不會亂,堅信民眾會追隨秦政。若民眾亂了,事情就大了,六國貴族與舉事民眾融合,你縱然有大軍鎮撫,也難保天下不會大亂。當然,民眾逃亡刑徒起事的背後,一定有六國貴族的密謀煽惑甚或秘密操持,畢竟,六國貴族的諸多後裔本身也在刑徒之列,他們安能無動於衷?然則,民眾能逃亡,刑徒能起事,帝國新政便沒有錯失?你這個皇帝便沒有錯失?看來,得認真查查,看各種工程能否不徵發遠道民力,驪山陵只叫關中老秦人修算了;長城也一樣,就近徵發,莫再千里迢迢地徵發楚地民眾了……

“君王暮政,內憂大於外患。”王賁的話驀然迴盪在耳邊。

“王賁啊,你老兄弟沒說錯,嬴政記下了。”

大雪無聲地飄舞著,嬴政皇帝踽踽地走著。不期然,嬴政皇帝走到了王賁墓前。王賁啊,對你說一聲,我要回咸陽去了,不能天天來陪你說話了。你說的事,我都記住了。開春之後,我便北上九原,我會留心的,會不著痕跡的。臨死之時,你老兄弟還硬挺著等我這個老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