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對各方動靜卻是分外清楚。韓倉奄奄一息回來,將諸般情形一說,郭開已經料定李牧要拋開廟堂獨自抗秦了。郭開立即做了兩步部署:其一,立即從柏人行宮接趙王遷回邯鄲。其二,派心腹門客秘密混跡元老大臣與腹地趙軍一班大將之間,竭力鼓譟兵變舉事。郭開這兩步棋的真實圖謀是:一則將趙王這面旗幟緊緊握在手心,萬一秦軍攻破李牧防線或國中有變,立即挾持趙遷北逃與胡人結盟;二則引誘出舉事軸心,設法趁其不備一網打盡。郭開直覺撲滅兵變是當下急務,反覆思忖,決意使用韓倉與轉胡太后兩人為誘餌,鋪排自己的密謀路數。
郭開秘密叮囑韓倉,以太后臥病為由分別召春平君與王族將軍趙蔥入宮探視。春平君對入宮探視太后,已經是深知其味,聞韓倉來召,也不問情由便顛顛兒登車入宮,還不忘在車中摁著韓倉混跡一番。及至入宮,韓倉將春平君帶入太后寢宮,兩人沒幾句話便滾到了一處。韓倉喝退內侍侍女,也熱騰騰混了進來。正在三人不亦樂乎之時,一臉嚴霜的郭開突然帶著一隊黑衣劍士黑衣劍士,趙國王室的國君護衛劍士,見《戰國策·趙四》。開到,聲稱奉王命查究奸宄不法事,喝令立即拿下春平君與韓倉。春平君瑟瑟顫抖作一團,爛泥般不能起身。韓倉搶先跪地,哀求郭開放過他與春平君,併發誓從此兩人唯上卿馬首是瞻。郭開冷冷一笑,此話得春平君自己說,否則,老夫得依法行事。春平君大為驚恐,在韓倉扶抱下半推半就地跪在了地上對郭開發了誓。郭開依舊冷麵如鐵,伸手從轉胡後胯間扯出春平君那領汙漬斑斑的錦袍,陰陰笑道:“君果欲做老夫同道者,春平君便得探察清楚兵變舉事之謀。否則,這領錦袍便是物證,韓倉便是人證,老夫依法滅你三族,天公地道也!”說罷,郭開看也不看春平君,大步去了。
春平君被郭開輕易俘獲,趙蔥卻遲遲不入羅網。
趙蔥是年逾四十的王族公子,做鉅鹿將軍多年。李牧率邊軍南下抗秦之後,趙國腹地大軍有二十萬劃歸李牧統屬,趙蔥的鉅鹿軍是其中主力,趙蔥本人則是這二十萬大軍的統領大將。也就是說,這二十萬腹地大軍,在李牧的抗秦大軍中事實上是相對獨立的——戰事聽從於李牧調遣,賞罰升黜乃至生殺處置等卻得“共決”而行。之所以如此,一則在於趙軍長期形成的邊軍與腹地大軍分治分領的傳統,二則在於戰國之世的通行軍制。從第一方面說,李牧自己的二十餘萬邊軍只南下了最為精銳的十餘萬主力飛騎,兵力尚不如歸屬自己的腹地大軍;南下作戰多為山地隘口之戰,脫離一望無際的大草原,邊軍主力騎兵較之於腹地的步騎混編大軍便不顯明顯優勢;是故,目下歸屬李牧的腹地大軍,幾乎是與邊軍戰力不相上下的同等主力。從第二方面說,戰國之世的上將軍大將軍雖比後世名稱不一的軍隊最高統帥的權力大了許多,然終究還是有諸多限制的。
看官留意,軍權歷來是君權的根基。是故,最高軍權事實上都掌控在國君手中,大軍的戰時使用權與日常管理權則是分開於臣下的,此所謂軍權分治。任何時代的軍制,大約都脫離不開這個根基。軍權分治,在戰國之世的實際情形是:大軍的總體所有權屬於國家(君主),主要是三方面:其一為徵發成軍權,其二為軍事統帥(上將軍、大將軍)與大軍日常管理高官(大司馬、國尉)的任命權,其三為總兵力配置權與對使用權的授予權。上將軍、大將軍雖是常設統帥,然在沒有戰事的時期,卻是沒有大軍調遣權的。但有戰事,國君決定出兵數量與出戰統帥,以兵符的形式授權於出戰統帥率領特定數量的大軍作戰。上將軍若被定為出戰統帥,則在統率大軍作戰期間享有相對完整的軍權,其最高形式是君主明確賜予的生殺大權(對部屬的處置權)與獨立作戰權(抗命權)。戰事完畢,大軍則交國尉系統實施日常管理,行使管理權的國尉系統沒有大軍調遣權。
明白如上軍制,便明白了郭開要著力於趙蔥的原因。
郭開要獨掌趙國,其最大的威脅是兩方:一是桀驁不馴的李牧,二是神秘莫測的兵變。俘獲春平君的目的,是平息兵變。著力趙蔥的目的,則是鉗制李牧。春平君有淫穢老根,郭開馬到成功。趙蔥卻是少入軍旅的王族公子,與郭開少有往來,郭開難免沒有顧忌。然則郭開有一長:但遇事端,只從自己獲勝所需要的格局出發謀劃方略,而不以既定格局為根基謀劃方略。也就是說,做好這件事需要誰,郭開便攻克誰;而不是那種我能使用誰,我便相應施展的小器局。當年著力於李牧,目下著力於趙蔥,盡皆如此。看官留意,郭開為千古大奸而非尋常小人,其謀劃之深沉,其心志之頑韌,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