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會上,老郭開當殿請辭歸鄉。其殷殷唏噓之態,令舉事大臣們喜出望外,只盼趙王就勢準了大陰人所請,其後只要這個大陰人走出邯鄲城外,立馬便將他碎屍萬段。
誰知,還是一個不料。郭開請辭之後,趙王親述口書,教舉事大臣們的脊樑骨一陣陣發涼。趙遷唸誦的是:“老上卿乃先王舊臣,顧命而定交接危局,攝政而理趙國亂局,今又還政本王,功勳大德,天地昭昭也!本王何能違背祖制,獨棄兩世功臣乎!今本王親政,第一道特書:老上卿晉爵兩級,加封地百里,仍居國領政!”末了,趙遷還骨碌碌轉著眼珠拍著王案,惡狠狠加了一句,“敢有不服老上卿政令者,本王拿他喂狼!”
元老大臣們瞠目結舌,心下料定大陰人郭開一定是猖狂不可一世。
不料,又是一個不料。郭開匍匐在地,當殿號啕大哭,再度請辭。
趙遷一臉厭惡地嚷嚷起來:“說辭我都背完了,如何又來一出?散朝!”
至此,舉殿大臣無不愕然失色。
三、不明不白 李牧終究與郭開結成了死仇
趙國朝局當變未變,一場秘密兵變不期然開始醞釀了。
國政依然在郭開手中,而且還更為名正言順。尤為可怕的是,趙王遷顯然已經在郭開的掌握之中了。原本,趙國臣民尚寄厚望於趙王親政。然新趙王親政半年,一次朝會不行,只在王城與行宮胡天胡地,其荒淫惡行迅速傳開,成為人人皆知而人人瞠目的公開秘密。趙國臣民大失所望,舉事大臣們更是痛感被大陰人郭開算計。於是,一班被悼襄王趙偃罷黜的王族大臣們相繼出山,以春平君為軸心屢屢密謀,醞釀發動兵變擁立新君。
正在此時,一個突然事變來臨——秦軍桓齕部大舉攻趙!
秦軍攻趙的訊息傳開,朝野一時大譁。畢竟,秦趙之仇不共戴天,抗秦大計立成朝野關注中心再是自然不過。舉事大臣們立即謀定:上書舉李牧為大將禦敵,其後無論勝敗,都要誅殺郭開並脅迫趙遷退位。元老們如此謀劃,基於一個鐵定的事實:上年秦軍攻趙平陽,郭開不經朝會便派親信大將扈輒率軍十萬救援,結果被秦軍全數吞滅;今年秦軍又來,郭開定然還是舉薦無能親信統軍,最終必將喪師辱國!所以,元老們要搶先力薦李牧抗秦,之後再殺郭開。元老們一致認定:龐煖雖有將才,然腹地趙軍終究不如李牧邊軍精銳,趙國已到生死存亡關頭,必須出動邊軍抗秦;李牧抗秦,誅殺郭開,趙王退位,三者結合,必能一舉扭轉危局。
不料,元老大臣們的上書還沒有送入王城,趙王特書已經頒下:準上卿郭開舉薦,以李牧為將率軍抗秦!舉事大臣們愕然不知所措,對郭開的行事路數竟生出了一種神鬼莫測的隱隱恐懼。春平君聞訊,鐵青著臉連呼怪哉怪哉,說不出一句囫圇話來。
郭開終日思謀,對朝局人事看得分外清楚:趙國尚武,又素有兵變之風,要穩妥當國,便得有軍中大將支撐,否則終究不得長久。基於此等評判,郭開早早就開始了對軍中將士的結交,將扈輒等一班四邑將軍悉數納為親信。上年扈輒大敗身死,郭開才恍然醒悟:四邑將軍因拱衛邯鄲,名聲甚大,泡沫也大,趙軍之真正精銳還是李牧邊軍。郭開也想到過龐煖,然認真思忖,終覺龐煖沒有穩定統率過任何一支趙軍,在軍中缺乏實力根基;不若李牧統領邊軍二十餘年,喝令邊軍如臂使指,若得李牧一班邊軍大將為親信,何愁趙國不在掌控之中?反覆揣摩,郭開決意籠絡李牧,以為日後把持國政之根基力量。
秦軍再度攻趙,郭開視為大好時機。
緊急軍報進入王城,正在三更時辰。郭開沒有片刻停留,立即飛馬趕赴柏人行宮。更深人靜之時,執事內侍回說趙王此時不見任何人。郭開卻堅執守在寢宮內門之外,嚴令內侍知會韓倉立即稟報趙王。此時的趙遷,正在長大的臥榻上變著法兒大汗淋漓地犒賞一個可心胡女。被疾步匆匆的韓倉喚出,趙遷光身子裹著一領大袍,偌大陽具還溼漉漉地在空中挺著,渾身瀰漫出一股奇異的腥臊,陰沉著臉色不勝其煩。郭開本欲對趙遷透徹申明目下危局,而後再說自己的謀劃。不料還沒說得兩句,趙遷揮著精瘦的大手便是一陣吼叫:“你是領政大臣,原本說好兩不相干,半夜急吼吼找來瘋了!秦軍攻來如何,幹我鳥事!”吼罷不待郭開說話,騰騰騰砸進了寢宮,厚重的大門也立即轟隆咣噹地關閉了。老郭開看著隆隆關閉的石門,舉起袍袖驅趕著縈繞鼻端的腥臊,愣怔一陣,二話不說匆匆出宮了。
回到邯鄲,晨曦方顯。郭開不洗漱不早膳,立即開始緊急操持王書頒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