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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

“別太省了,該花就花。”

“你在哪兒呢?”

“家呢。”

“哪個家?”

“咱們的家。”

我一下就把嘴和鼻子捂住了,只為了不讓劉易陽聽見我的哽咽。冷言冷語沒有用,滔滔不絕也沒有用,劉易陽一句“咱們的家”輕而易舉就把我擊垮了。那個家真諷刺,有我的時候沒有他,而有他的時候,又沒有我了。

“佳倩,週末我去看你們吧。”

“別,別來。”我笑著拒絕:“分開的時間越長,再見面時才越好看。”

“碩元”在上海的業務展開得如火如荼,銷售人員的數量與日俱增,各大展銷會上必有我們的身影,除此之外,特蕾西還做訪談,捐善款,儼然一個有著慈悲心腸的傑出臺灣企業家。據魏國寧說,這如此浩大的聲勢是用嚴重的入不敷出換來的。不過有得必有失,有失也必有得,噱頭一旦做足,今後的路才好走。

新來的銷售人員有男有女,來自天南梅北,就是沒一個上海人,這讓我近水樓臺學學上海話的計劃化為了泡影。我問魏國寧:“這是上海嗎?”魏國寧鄭重其事點點頭:“沒錯,只不過特蕾西給開的那點錢,只能招來在上海苦苦求生的外地人。”

“依我自身的經驗來推斷,刨去吃喝住行,他們大概剩不下一毛錢了。播”

“沒錯,就像我們,刨去吃喝住行,只剩下在北京拿的那個數了。”

“那他們幹嗎要來上海?吃苦受累,還是一無所有。”

“至少可以在月朗星稀之時,在外灘散散步,看看哥特式或者巴洛克式的建築。”

“也對,開開眼界,豐富人生。”

“那你呢,你幹嗎要來上海?”魏國寧一有機會就來打探我的虛實。

“因為我老公有了別的女人,行了吧?”我漫不經心,出其不意。

魏國寧一愣,隨後嬉皮笑臉:“怎麼可能?童佳倩,就你這如花般的美貌加上如虎般的個性,你老公哪敢偷吃啊?啊不對不對,不是不敢,是根本就不會。”

魏國寧笑哈哈地走了。自打來了上海,他這個上海銷售部的一把手是越來越春風得意。特蕾西跟他之間的交情,在上海這個比北京更加自自,更加無所不有的城市發酵得越來越醇厚。他們晚上游走在各色酒吧之間,週末去打高爾夫,悠哉遊哉十八個洞。魏國寧蓄上了鬍子,二十六歲的年紀卻巴不得能扮出四十六的滄桑,至於特蕾西,依日是青春無敵的做派,誓死對抗歲月的無情。

魏國寧沒有再跟我提過林蕾,她已嫁作他人婦,他也只好繼續自己那旁人覺得扭曲,但他卻自覺幸福的戀情。有一天我夜裡做夢,竟夢見魏國寧給我發了他和特蕾西的喜帖,夢中我並不訝異,只是道喜,夢醒後我也只好慨嘆,緣分真是一種龐大的力量。

劉易陽每晚都會給我打電話,他說他的工作,我說我的生括。他說他奶奶尤其想我,想我那乍聽之下甚為禮貌,但細細品味又覺不敬的言談。我說:“每次都是她把我逼到那個份兒上了,我才拐著彎兒地頂撞頂撞她。”劉易陽則說:“我現在一回去,她第一句話就是問你哪天才回來。”

劉易陽還說,他爸媽之間好像不太對勁,話越來越少,眼神卻越來越複雜。不該說的,我什麼都沒說,只是說:“可能因為太思念錦錦吧,尤其是媽。”

“錦錦又長大了吧?”

“是啊,我現在抱著她上下樓,老遠就能聽見我沉重的腳步聲,呵呵,真是要抱不動了。”

“長新本事了嗎?”

“爬得可利索了,還會叫人了。”

“哦?會叫什麼了?”

我不說話了,那全是我媽的傑作。常常地,我炒菜或者洗澡時,透過油聲或水聲,就聽見我媽在屋裡對著錦錦教:“爸爸,爸爸,乖,跟姥姥學,爸爸,波爸,波啊爸。”結果,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如今的錦錦,已經把爸爸二字念得像廣播員一樣規範了。我問我媽:“您幹嗎不教她媽媽,姥姥?”我媽自有她的詭計:“錦錦她想爸爸。”“您從哪兒看出來她想爸爸了?”“你看啊,她老叫爸爸,爸爸。”我沒話說了,說了半天,又繞回來了。

《自娛自樂》下檔了,因為收視率一期比一期低,低得上頭再也捨不得砸錢了。劉易陽跟我商量:“我最近在沒簡歷了看看能不能換個公司。”

“為什麼要換?”

“不為什麼,做久了,做得沒意思了。”

“有合適的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