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淨,你與大哥在這邊看著行李馬匹,等我保師父先過去,卻再來渡馬。教大哥跳過去罷。”行者點頭道:“你說的是。”那呆子扶著唐僧,那梢公撐開船,舉棹沖流,一直而去。方才行到中間,只聽得一聲響喨,捲浪翻波,遮天迷目。那陣狂風十分利害!好風:當空一片炮雲起,中溜千層黑浪高。
兩岸飛沙迷日色,四邊樹倒振天號。
翻江攪海龍神怕,播土揚塵花木凋。
呼呼響若春雷吼,陣陣兇如餓虎哮。
蟹鱉魚蝦朝上拜,飛禽走獸失窩巢。
五湖船戶皆遭難,四海人家命不牢。
溪內漁翁難把鉤,河間梢子怎撐篙?
揭瓦翻磚房屋倒,驚天動地泰山搖。
這陣風,原來就是那棹船人弄的,他本是黑水河中怪物。眼看著那唐僧與豬八戒,連船兒淬在水裡,無影無形,不知攝了那方去也。
這岸上,沙僧與行者心慌道:“怎麼好?老師父步步逢災,才脫了魔障,幸得這一路平安,又遇著黑水迍邅!”沙僧道:“莫是翻了船,我們往下溜頭找尋去。”行者道:“不是翻船。若翻船,八戒會水,他必然保師父負水而出。我才見那個棹船的有些不正氣,想必就是這廝弄風,把師父拖下水去了。”沙僧聞言道:“哥哥何不早說,你看著馬與行李,等我下水找尋去來。”行者道:“這水色不正,恐你不能去。”沙僧道:“這水比我那流沙河如何?去得!去得!”好和尚,脫了褊衫,札抹了手腳,輪著降妖寶杖,撲的一聲,分開水路,鑽入波中,大踏步行將進去。正走處,只聽得有人言語。沙僧閃在旁邊,偷睛觀看,那壁廂有一座亭臺,臺門外橫封了八個大字,乃是“衡陽峪黑水河神府”。又聽得那怪物坐在上面道:“一向辛苦,今日方能得物。這和尚乃十世修行的好人,但得吃他一塊肉,便做長生不老人。我為他也等夠多時,今朝卻不負我志。”教:“小的們!快把鐵籠抬出來,將這兩個和尚囫圇蒸熟,具柬去請二舅爺來,與他暖壽。”沙僧聞言,按不住心頭火起,掣寶杖,將門亂打,口中罵道:“那潑物,快送我唐僧師父與八戒師兄出來!”唬得那門內妖邪,急跑去報:“禍事了!”老怪問:“甚麼禍事?”小妖道:“外面有一個晦氣色臉的和尚,打著前門罵,要人哩!”那怪聞言,即喚取披掛。小妖抬出披掛,老妖結束整齊,手提一根竹節鋼鞭,走出門來,真個是兇頑毒像。但見:方面圜睛霞彩亮,卷唇巨口血盆紅。
幾根鐵線稀髯擺,兩鬢硃砂亂髮蓬。
形似顯靈真太歲,貌如發怒狠雷公。
身披鐵甲團花燦,頭戴金盔嵌寶濃。
竹節鋼鞭提手內,行時滾滾拽狂風。
生來本是波中物,脫去原流變化兇。
要問妖邪真姓字,前身喚做小鼉龍。
那怪喝道:“是甚人在此打我門哩!”沙僧道:“我把你個無知的潑怪!你怎麼弄玄虛,變作梢公,架船將我師父攝來?快早送還,饒你性命!”那怪呵呵笑道:“這和尚不知死活!你師父是我拿了,如今要蒸熟了請人哩!你上來,與我見個雌雄!三合敵得我啊,還你師父;如三合敵不得,連你一發都蒸吃了,休想西天去也!”沙僧聞言大怒,輪寶杖,劈頭就打。那怪舉鋼鞭,急架相迎。兩個在水底下,這場好殺:降妖杖、竹節鞭,二人怒發各爭先。一個是黑水河中千載怪,一個是靈霄殿外舊時仙。那個因貪三藏肉中吃,這個為保唐僧命可憐。都來水底相爭鬥,各要功成兩不然。殺得蝦魚對對搖頭躲,蟹鱉雙雙縮首潛。只聽水府群妖齊擂鼓,門前眾怪亂爭喧。好個沙門真悟淨,單身獨力展威權!躍浪翻波無勝敗,鞭迎杖架兩牽連。算來只為唐和尚,欲取真經拜佛天。
他二人戰經三十回合,不見高低。沙僧暗想道:“這怪物是我的對手,枉自不能取勝,且引他出去,教師兄打他。”這沙僧虛丟了個架子,拖著寶杖就走。那妖精更不趕來,道:“你去罷,我不與你鬥了,我且具柬帖兒去請客哩。”沙僧氣呼呼跳出水來,見了行者道:“哥哥,這怪物無禮。”行者問:“你下去許多時才出來,端的是甚妖邪?可曾尋見師父?”沙僧道:“他這裡邊,有一座亭臺,臺門外橫書八個大字,喚做'衡陽峪黑水河神府'。我閃在旁邊,聽著他在裡面說話,教小的們刷洗鐵籠,待要把師父與八戒蒸熟了,去請他舅爺來暖壽。是我發起怒來,就去打門。那怪物提一條竹節鋼鞭走出來,與我鬥了這半日,約有三十合,不分勝負。我卻使個佯輸法,要引他出來,著你助陣。那怪物乖得緊,他不來趕我,只要回去具柬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