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一意想巴結高拱而圖升官的蔡國熙,落得個裡外不是人。逾年,被調任山西督學。
徐府一案,高拱雖不追究,但案仍懸著。徐府上下,依舊膽戰心驚。
朝廷之中,鬥爭愈發激烈。張居正薦高拱入閣,本意是與高拱曾在國子監共事過,想與高拱聯手,共創一番功業。誰知高拱悍性依舊,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裡,而且時時發生對抗,張居正悔不當初。隆慶六年(公元1572年)高儀入閣。殊不料同年五月的一天,隆慶帝猝發中風,自知不久於人世的他,斜躺御榻,召高拱、張居正、高儀託孤,司禮秉筆太監馮保宣讀詔書:“朕統嗣方六年,如今病重,行將不起,有負先帝付託。太子沖齡(還小),國事一切託付卿等……”
高拱伏地大哭。他明白自己得任首輔,全賴隆慶帝的信任,而今隆慶帝一倒,太子才剛十歲,這突然的變故,令他猝不及防。
哭完之後,精明強幹的高拱立即振作起來,輔佐年幼的皇帝,展布治國的宏圖,捨我其誰!
但是高拱太自信了,隆慶帝五月駕崩,張居正與馮保聯手倒高拱,形勢急轉直下。六月初十,頒佈遺詔,高拱所薦的內宮掌印太監孟衝,其地位竟被冤家馮保取代。而後馮保又傳皇后、皇貴妃、皇帝諭旨,令張居正輔佐幼帝,責高拱“攬權擅政,奪威福自專,通不許皇帝主管,我母子日夕驚懼,便令回籍閒住,不許停留”。
高拱經此一擊,竟癱倒在地。
第三十三回 馳書張居正拯民於水火
生浙還於浙魂歸惟新裡
嚴嵩有兩張臉孔,見皇帝媚態可掬,見下屬威嚴十足;高拱也有兩張臉孔,見下屬悍態畢露,遭貶謫魂飛魄散。宣畢諭旨,眾臣皆散,高拱仍癱在地上,一臉茫然。幸張居正及時返回,將高拱掖出乾清宮,高拱醒悟過來,想起諭旨中“不許停留”之句,便即刻回府打點行裝,準備返鄉。韓楫之流,嚇得屁滾尿流,人面不見。還是張居正講點人情味,他上書少年皇帝萬曆,請求予高拱“馳驛”回鄉,以存體面。見張居正如是說,萬曆自然無話。
離京之日,高拱修書一封致徐階稱:“我本無報復之心,而世人不理解我,都說我睚眥必報……往事如夢,黃粱已熟,一嘆一笑而已。”
徐階的復書十分簡單,道“往年叨冒過甚(太盛了),庚、辛(海瑞巡撫應天,蔡國熙任職兵備副使)間諸患(眾多大難)都是自招,幸賴主上明聖,得脫塗炭,今只一味感恩,不敢尤(責怪)(別)人。”前後兩任首輔之書信交往,就此中止。
高拱被逐,內閣由張居正出任首輔,徐府的舊案,一概中止。削籍(三子被奪職為民)、充軍、沒收田產等舉全都撤銷,徐階攜三子修整門戶,約束子孫,恢復了平靜的退休生涯。只是想起遭難期間六個孫輩無人照料而橫遭夭折,仍不免心疼。而那高拱回到河南新鄭,到家廟祭奠,卻遭到堂兄高捷的一陣斥責:“你身居相位,致使朝中彈章交劾,有何面目來見父祖?”滿臉羞慚的高拱無言以答。
大明名相徐階傳 第四部分(23)
張居正執掌大權,徐府的境遇無意中得到改善,追隨高拱鞍前馬後的韓楫、宋之韓、王元賓輩,不僅沒撈到任何政治資本,反倒露出鷹犬的面目,自慚形穢,從此偃旗息鼓。至於應天巡撫、巡按,蘇松知府等各級官員,也不敢輕易騷擾,彼此相安無事。而徐階本人,則已閱盡世情之冷暖,厭倦宦海之惡鬥,再也不去關心朝中之事,只求“使獲安寢,飽食于山林,即至幸矣”。
在教育子孫嚴禁張揚驕奢等種種邪心之餘,徐階的蹤跡出沒佘山慧日寺、廣富林知也寺、東門外的修身庵,與圓寶和尚、小知也、四空品茗參禪,詩棋相娛,頗為自得。
萬曆二年(公元1574年),長房長孫徐元春赴京應試中了進士,舉家大喜,但徐階處之泰然。松江府、華亭縣皆欲前來賀喜,徐階一概謝拒:“劣孫僥倖得中,不敢勞動父母官玉趾;尤不當啟劣孫驕奢之心。敬祈諒鑑!敬祈諒鑑!”遭難時為數不多的雪中送炭的親朋、避之猶恐不及的親朋,都一齊擁來致賀,徐階開門延客,待以酒食,賀禮一概拒卻。赴京以後,徐元春授任刑部,徐階憂心忡忡,似乎從孫兒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自己如此傾心為國,致仕後連遭大難,宦海險惡,吉凶莫測。徐元春赴任前晚,老眼昏花的徐階學自己的祖父,給孫子揮筆寫了銘語三條:“毋躁進,毋上人,毋標榜立門戶。”徐元春敬受,赴任後就將此三語置於座右,“朝夕諷覽,率循維謹”。
到了萬曆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