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晗肚子餓的直喚,還好在包裹裡翻了翻翻出些乾糧,便問大家討了碗熱水,這才轉身去找周木頭。
趙晗端著燙手的碗走得小心,本還以為周木頭是一個人待著,直至走近那灌木,才順著風聲聽見個不太熟悉的聲音。
“英雄,我就直話直說了……看你舉止,這刀口舔血的營生做了不止一筆吧?”
言語中的促狹和猥瑣氣息令趙晗不禁皺起眉頭來。
“三十兩,幫我除掉倆人怎麼樣。”
“……”
趙晗將熱水放在一旁,繞過灌木便看見周木頭坐在河邊調息,馬車中同行的一個大漢則站在他身後,見周木頭沒有反應,伸出四個手指仍毫無自覺的自言自語著:“四十兩,不能再多了。”
說完半天,見周木頭還是不為所動,大漢有些急了,伸手便要去抓他肩膀,卻被橫出一隻手穩穩的攔了下來,大漢嚇一跳,抬頭一看,見是這劍客身邊那個年輕人,不由嘆這人看似體弱的身子,手勁卻不小。
“和你哥談生意呢,一邊去……”
“找錯人了罷。”趙晗放開他的手腕,手伸入袖中,半眯著眼,彎起唇角陰森森一笑,“難不成,殺手的劍都是明晃晃拿手上的?”
大漢眼睛發直的盯著他像是藏著什麼的袖子,竟被矮了自己一截的趙晗寒了一陣,下意識連退了幾步,擺手道:“唉唉唉唉——有話好說。就是來問問行情……”
“區區四十兩,有談的必要?”趙晗板著臉道。
大漢本就是來多給自己找條路,見對方看不上他自以為的大價碼,立刻面露赭色,見趙晗臉上宛若寫著一個碩大的滾字,便繞過他十尺之外,忙不迭的走了。
趙晗待那人走遠,才悶悶回過身,這一回身,才瞅見周木頭的倒影落在水面,那雙眼雖然眼簾半掩,卻分明就是正在直直的看著他。
他立刻尷尬道:“……你,你都看到啦。”
“嗯。”周木頭道。
趙晗覺得自己真是蠢得沒救了,周木頭雖然失聰,感官卻比旁人敏銳得多,要是有人接近都發覺不了,他都能死一萬次了。
“所以……剛才那人的話你也都……”
“看見了。”
趙晗立刻擺手,在他身邊坐下,端過熱水道:“別,別理那傻帽。來喝口水……”
“……”周木頭見趙晗將一碗溫水送到跟前,卻沒有接,而是再度看向了河中的潺潺流水,盯著那上面映著的那張木訥的臉。
“快拿去喝,讓我幫你看看腳傷。”從來都是被伺候,何曾這樣伺候過別人,趙晗舉著碗的手都發酸了,許久,才聽見周木頭開口。
“我看上去……很像殺手嗎?”周木頭問這話的時候就那麼看著自己的倒影,臉上沒有表情,口吻卻帶著一絲迷茫。
趙晗忙連連搖頭,氣呼呼道:“胡扯!!”
趙晗這話說得一點也不心虛,周木頭看似冷冰冰的不愛搭理人,初識時趙晗曾經也以為周木頭殘酷冷血,可這連日相處下來,早已徹底改觀。
他紅了紅臉,放下碗,去摟周木頭,抵著他的肩膀道:“周木頭……你是我見過最好的人了……”
“……”
“真的,本宮可不會騙人。本宮看人最準……不然,當時酒肆中本宮為什麼一眼就賴上你。”
周家念讀著倒影裡趙晗的話,自己也說不好信了幾分。
十年關外,結識的人不算少,但沒有一個深交,大概是因為他犯的是命案,又長相偏冷,總沒句應話,旁人便也不大主動貼上來。剛到關外為了反抗地痞的欺壓,劍上沒少沾血,鬼人的名聲遠播在外,最後一身武藝雖是無人敢欺,卻也沒有人願意靠太近,可悲又可笑,在所有人都成群結隊以求生存的關外,他獨來獨往孤僻了十年,連怎樣和人正常相處都不記得了。
哪怕如今東宮太子許諾了赦免流放,可他真的還能回得去原來的生活嗎……
趙晗自然知道周木頭一臉哀愁在想什麼:“豈是每個人都有本宮的眼力,不必為那些事介懷。相信你心裡那人,應當也會懂你……”
見他言語中意有所指,周木頭偏過頭來看了他一眼,問:“你在說什麼。”
趙晗沒有迴避,平靜的解釋道:“……喜歡你的人……定會花時間去理解你的,不然,那人就不值得你這麼千里迢迢去找。”
周家念聞言有些發怔,而後漸漸微紅了眼眶,靜了好一會兒,才深吸了一口氣,道:“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