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連夜草擬了密摺,飛送長安。不僅將高仙芝征伐小勃律的整個過程原原委委上奏給唐玄宗,也把高仙芝惹怒主帥夫蒙靈察的事情也細細稟明,言“仙芝立三功,今將憂死!”當然折中少不了添油加醋的誇大渲染之詞,著實替高仙芝喊了一把冤,而這,正是高仙芝求之不得的,也是他精心謀劃中的重要一環。
只不過休息三天,東去長安的行軍部隊便又開拔了,高仙芝只帶了張達恭統率的五百牙兵隨行,出發時十分低調,甚至沒有飲上一杯餞行酒。李天郎將西涼團事務一一交於趙陵和馬大元,諄諄囑咐,方才偕阿米麗雅公主隨隊上路。沒有了押解小勃律諸人的辛勞,他十分灑脫,公主身上瀰漫的花香使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寧和輕鬆,似乎在艱險的道路也變得平坦起來。張達恭驚訝他的神情,和初次見面時大有不同,確實,李天郎自己感覺到了自己的變化,訝然之餘,倍感振奮,四肢百骸充滿了活力和快意,這是一種很久很久以前的感覺,最後一次體驗似乎是在盤瀨城比武大會上連克十五名日本武士之後,可愛的美香幾乎為他喊啞了嗓子……
原以為這樣的感覺再也不會有了……
秋風蕭瑟,天氣漸寒。
盤旋在槍尖上的西北風強勁飛舞,不斷捲起陣陣沙塵,放肆地撲打在行軍將士臉上,乾涸了士卒們龜裂的嘴唇,迷離了戰馬的雙眼。當一輪血紅的夕陽慢慢向同樣赤紅的火焰山山脊西墜而下時,交河城如仙境般出現在眾人面前。人困馬乏的隊伍長吁了一口氣,終於可以休息了。戰馬和駱駝不約而同地加快了腳步,翕張的鼻孔興奮地打著響鼻它們感覺到了水源所在。
經過穿行天山阿拉溝、白楊溝、石窯子溝等一串山豁的筋疲力盡後,東去長安的隊伍由達坂進入了今吐魯番盆地,成片的綠洲星羅棋佈,點綴在乾燥單調的戈壁灘上,猶如上天在盆地撒下的串串明珠。而曾經是安西都護府所在地的交河,地處火焰山和鹽山交界,把守著盆地的豁口,是防衛高昌西、北方的重要軍事屏障,可以說是鎮守盆地富庶綠洲的鎖匙重鎮,也是安西極為重要的西進後勤基地和交通樞紐。由此可經“金嶺道”北去吉木薩爾地區的北庭都護府;也可由“白水澗道”抵西北的伊吾洲或西突厥故地於爾都斯草原;或者走“銀山道”赴伊犁河谷、焉耆地區,此三道都必經交河。因此,該城從戰國時代開始就歷來是兵家必爭之地,千百年來兵戎不斷,不同朝代和民族最勇猛的戰士都曾在這裡灑下過熱血。在那裡,每一絲剛硬的風,每一叢煢煢挺立的駱駝刺,每一塊滾動的沙礫,都可能螫伏著這些血灑疆場的英雄們孤傲的魂靈,他們奔騰不息的衝鋒吶喊,隨時都會在朔風中隱現。站在這樣充滿金戈鐵馬氣息的要塞前,沒有哪一位戰士能保持心靜若水,李天郎自然也不例外。
站在山上,五里外的交河城盡收眼底,山下的河邊,張達恭正在指揮部下搭建營帳。儘管不是在打仗,但武威軍軍紀不變,包括高仙芝在內的所有人都不會入城住宿,全部在離城五里外的河岸紮營。交河守捉使早就帶領大批城中顯貴在城外迎接,力勸高仙芝到城中居住,要設宴款待歸朝隊伍,又七嘴八舌地盛讚西征小勃律的大捷,幾乎將此次勝利傳三化。確實,經此一戰,大唐聲威大震,連遠在西邊的扶林、大食也遣使投五以示修好,更不用說其他西域小國了。但李天郎不想參與這樣的聚會,一半是因為他不想捲入官場旋渦,力保低調;一半是因為阿米麗雅,他不想讓公主和她的家人作為這次勝利的戰利品而為人品頭論足。他知道,自己心中已經不可避免地印上了這個小勃律女子的深深烙記,不會再消逝了……所以,他藉口派遣騎哨,帶上公主來到了山崗之上。
“好險峻的城市啊,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座要塞,”依偎在李天郎胸前的公主輕聲感嘆,“也是多麼美麗的一座城市啊!比孽多城還好!要是孽多城有這樣的地勢,也不會這麼容易就陷落了……”
整個交河城建在一個南北長約四里,東西寬不到一里的柳葉型河心島上,四周崖岸壁立,被一條四、五丈深的河谷所環繞。只有東、南兩道城門可入,可謂獨踞天險,城中所有建築,不管是官府還是民居,都封閉在高大厚實的圍牆內,門口都背向大道,唯透過一條條小巷與貫穿城中東西南北的三條幹道相連,顯然是多年戰亂促成的結果,這樣的佈局,倒也匠心獨具,令人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夕陽殘留的餘光灑落在城中尖頂或者圓頂的屋頂上,勾勒出一片錯落有至的美麗輪廊。城中心最為高大的建築是一座高達近兩丈的佛塔,白色的塔頂聳立在絢爛的晚霞中,格外引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