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
空蕩蕩的浴殿裡一時間只有清脆的流水和粗重的呼吸。
這是和高仙芝的第二次單獨見面,上次是在大帳,而這次卻在浴室。李天郎喉結滾動,覺得嗓子裡滿是怪異的硫磺味,高仙芝,高大將軍,你到底要對我怎麼樣?
“迷死人的尤物,是不是?”霧氣散開,李天郎看到他們的高大將軍仰面躺在寬大的浴池裡,胸膛上灑落著花瓣,一方潔白的浴巾搭在腦門上,“如此的豔福,是男人都不會放過,去他孃的柳下惠,我高仙芝不是太監!……”
李天郎一愣,這是他第一次聽見高仙芝說粗口。
“神花公主的滋味想必更好……。,”高仙芝拿下浴巾,睜眼看著侷促的李天郎,“李天郎你好厲害呀,居然神不知鬼不覺地和神花公主攪在了一起,嘿嘿,真是有緣千里來相會啊!”
“天郎自以為天衣無縫,沒想到怎樣都瞞不過大將軍……。,但,天郎非淫褻之徒,救得公主一來是機緣巧合,二來感其忠烈,不忍妄加屠戮……”
“不要說這些廢話了!”高仙芝打斷了他的辯解,“機緣也好,忠烈也罷!我反正將那個犯罪的天魔舞姬賜給你了,條件也給你說一清二楚,人都是你的 啦!你應該知道該怎麼辦!”不待李天郎回話,高仙芝突然語氣一變,“李都尉來西域多久了?”
“回大人,卑職自天寶元年到安西,如今已有整五載了……”
“恩,先在疏勒軍府當個小小執旗,一年後因通文墨任府中五記,沒幹兩天卻因出入女肆與人鬥毆貶為獄卒,兩年後方才當上隊正。隨夫蒙靈察將軍徵碎葉,斬突厥旗手八人,擒西突厥大酋一人,升旅帥,後征戰疏勒鎮周遭,屢立戰功,五年來下陣十一次,中陣四次,上陣四次,閱戰無數,四次險喪性命,兩次傷重垂死,嘿嘿,你好大命!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直到成為西涼團校尉,如今的番兵營右果毅,呵呵。”高仙芝似乎是自言自語,將五年來李天郎的經歷說得八九不離十。“五年了,五年了,生生死死,風風雨雨,居然沒有叫你懂得什麼是疆場!什麼是西域!什麼是大唐!反倒生出婦人之仁,螻蟻之志起來!看來這五年你是白活了!”
“西征小勃律以來,你倒是越來越優柔多情啊……嘿,我殺吐蕃降俘,放小勃律士卒,破孽多城,收服小勃律王族,最後留個殘廢的王子監國……嘿嘿,毒計使了,兇殘也用了,寬厚仁愛也玩夠了你一個個地看在眼裡,記在心頭的,是不是很不滿啊?是不是覺得我很工於心計,手段狠辣啊?”
李天郎頭腦一片混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竭力穩定情緒,吶吶地說:“大將軍所作所為,自然有大將軍的道理,我才學疏淺……”
“去你奶奶的才學疏淺!本帥真是對你失望之極!知道為什麼叫你來嗎?”高仙芝抓起池邊的酒杯喝了一口,“因為你和其他人不一樣!我不僅惜你才華,更重你血統!因為你是大唐天子血親!所以你沒有資格居於人後!沒有資格!一點資格也沒有!你懂不懂?”
“轟!”響聲來自李天郎的腦海深處“你沒有資格不高人一籌!”“沒有資格不……”母親的聲音!是母親的聲音!
李天郎艱難地閉閉眼,奔騰的血液幾乎要使他的心臟急劇爆裂!
啊!整個肺葉都在煎熬地收縮,李天郎牙關緊咬,幾乎就要喊叫出來!
高仙芝放下酒杯,沉吟片刻,放緩了語氣:“我在西域從軍近十五年了,沒有了比我更瞭解西域。西域從來都沒有溫情!也不生長憐憫!這裡只有風沙、酷日和刀劍!你在這裡要生存,就只有鍛造一副鐵石心腸,一手拿刀一手耍計!就只有撕掉仁慈揮灑暴戾!就只有橫掃一切的征服、收買和歸化!不能有絲毫的退讓!因為我們腳下的土地,就是大唐西邊的屏障!我們所擁有的一切,都屬於大唐!我們的身後就是天子所在的中原!是我大唐的心臟!安西四鎮的基業,是太宗皇帝一手打下,苦心經營,歷經百餘年,所謂一寸土地一寸血,為此有多少大唐男兒遊魂西域,埋骨邊陲!枉自你還是嫡系皇族!李家後人!卻內心惶惶,陷進情色不能自拔,這倒罷了,男人近女色不足為三,但你卻小肚雞腸,鼠目寸光,腦子裡早丟了天命,只存個沒用的仁心愛意,反倒責怪我的心計!懷疑我安西健兒浴血沙場的意義!你對得起你血管裡流的血嗎!”說到激動處,高仙芝嘩地從浴池裡站了起來,全然不顧自己赤身裸體。
“大將軍……”李天郎的衣服已經溼透,頭也不敢抬,汗溼的衣襟不住抖動。
“想當年,大唐立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