隘口,像一把門鎖,鎮守著進退的要道。天神啊,感謝您給予了我們一個絕好的戰場。
高仙芝的中軍大帳非常寧靜,高高飄揚的皂旗依舊泰然懸掛。
“大將軍在等什麼呢?朅師人已經出現在隘口了!”趙陵收回眺望中軍皂旗的目光,不解地問沉默的李天郎。
“他在等時機,一個一舉全殲對手的決戰時機!現在朅師人不過是試探而已!”李天郎在地下隨意抓了一把冰涼的雪團,將之捏得嘰嘰響,變成冰涼的水,“依我看,今天一天都不會有大的戰鬥!除非朅師突然全軍列隊來襲。”話音未落,前方突然傳來一陣喧譁聲。有唐軍斥候求援的號角聲,一百多名唐軍輕騎兵立刻飛奔趕向遠處的隘口,很快那裡傳來了廝殺的吶喊,趙陵激動地站了起來,“大人,恐怕開始了!”
“不會,還是一般的遭遇戰,朅師人自己也還沒準備好。”
果然,輕騎兵很快退了回來,中軍皂旗依舊穩如泰山。
“不行,我得去問問!”趙陵翻身上馬,往那騎兵處詢問訊息去了。
李天郎拍拍手,沒有勸阻。他的眼光落在在自己的箭袖上,那隻尖嘯的紅色鶡鳥,那隻張翅翱翔的飛駱駝……
親愛的阿米麗雅,我的妻,你還好嗎?
李天郎不直覺地向東北方遙望,那裡是小勃律,離此數百里,那裡有阿米麗雅,老天啊,你為什麼總是作弄我的情感,將一個個美麗的女人賜予我,卻有那麼殘忍地將她們從我懷裡奪走?
李天郎凝視著藍天下無盡的巍峨雪山,在那片雲彩下,就是阿米麗雅的家鄉,也許,這是最後一次離自己心愛的人這麼近了……
“主人,小勃律離此兩百多里,要是翻山,運氣好,十日之內……”
“住口!什麼時候敢提這個!”
阿史摩烏古斯立刻閉上了嘴。
“大元他們,又將在雪地裡度過艱難的一夜,他們頂得住麼?”李天郎泯滅了兒女情長的思緒,頭腦裡浮現出齧冰臥雪的馬大元他們。
趙陵氣呼呼地騎馬回來了,老遠就叫道:“奶奶的,一隊朅師騎兵向過來示威,被我們一陣亂箭射了回去,斥候想跟過去,被他們的投槍所傷,差點被俘。奶奶的,要是老子在,非……”
夜幕降臨了,今晚沒有月亮,星星因而特別多,特別亮!
素迦一行沿葛薩水上唯一一座橋來到帕拔鐵隘北口,山頭上烽燧告之平安的火焰訊號在黝黑的夜空中顯得出三的明亮。
明天一定是個好天氣。
素迦按他的習慣走在整支軍隊最前面,他的身側是軍團的鷹幟,而他的身後,是連綿不斷的軍馬,齊整的行軍大隊,九千朅師戰士,朅師傾國之兵。
素迦勒住馬韁,聆聽著自己部下整齊的腳步聲,這對他是一種莫名的享受。
他不用眼睛也能聽出這是那支部隊走過來了。披著沉重甲冑的費蘭吉提斯步兵腳步異常沉重,喘氣聲也悠長,鎧甲鐵片間的摩擦和抖動是那麼雄壯鏗鏘;佩爾塔步兵走動的時候,他們的步子要比費蘭吉提斯大,揹負的大圓盾和薩滿沙長矛輕輕撞擊發出的是沉悶的嘭嘭聲;荷泰若依衛隊還沒有披上他們的馬鎧,但是矯健的馬蹄聲只有從他們那裡發出,運送弓箭、投槍和弩炮的挽馬可發不出那麼驕橫的蹄聲;最後隊伍的腳步有些散亂,中間間雜著騾馬的響鼻,那是徵召應募而來的志願軍,他們自備的武器五花八門,旗仗也七零八落,居然還有人在隊伍裡小聲說話,哼……
“閣下。前面的哨騎已經和屋密的前鋒接上頭了,”骨多里低聲報告,“一切如您所計劃的……”
“從來沒有按事先計劃進行的戰鬥,我的朋友,”素迦憂鬱的臉隱沒在火把的陰影中,“戰神可是個喜怒無常的傢伙!”
一排路過的戰士舉起了他們手中的薩滿沙長矛向統帥致敬,素迦揚手回禮。
“嘩嘩譁!”大軍的腳步,火炬的長龍。
高仙芝,李天郎,我們來了!
當所有的朅師戰士走過長不過四里,寬不過數丈的峽谷,全部穿過隘口,在南端出口處平原展開時,東方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契苾阿蘇睡眼惺忪地在馬背上東倒西歪,他幾乎是在睡夢中被隊正搖醒,又迷迷糊糊騎馬前去探哨。戰馬深一腳淺一腳地在積雪未融的地上緩步前進,不時別一下腳,好幾次差點將契苾阿蘇摔下馬來。阿史德般童那個殺千刀的,當個隊正了不得啊,自己當斥候的時候就盡挑正午那些個好時光,這大清早的苦差使,就推給外姓拓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