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亡國家破的國仇家恨,一邊是情義交織的恩愛纏綿。
舍誰棄誰?愛誰恨誰?
阿米麗雅知道,正如李天郎所說,這也許是她返鄉地最後機會,但她的心告訴她,雖然可能永遠回不了家鄉,可是她更捨不得自己心愛的男人。弟弟赫納利在信裡一再懇請她回去,說自己現在只有姐姐一個親人了,父親遠在長安,只怕終究會老死異鄉,如今,希望姐姐回來,與之相依為命……思念痛惜之情灑落於沁淚五簡,令阿米麗雅心如刀絞。她不斷安尉自己,弟弟雖年幼,但他是小勃律無可爭議的君主,作為一個國王,必須能夠經得起歷練和磨難,必須撐得起一片屬於自己地天空。而自己的情郎,卻是一個孤苦淒涼的人,整個天下似乎都漠視他拋棄他,他顯得那麼無助而無奈,他絕對更需要關愛,更需要女人和家。而自己,早已想不到自己是什麼公主,而只是一個渴望和自己所愛的男人廝守一生的女人。
所以,留下吧!
留下吧!
但是……
杜環和馬博帶著阿悉蘭達幹來拜見公主,一進門,阿悉蘭達幹便痛哭流涕地拜服在地。雖然阿米麗雅從來都不喜歡這個過於八面玲瓏的臣子,但見到家鄉人,聽到熟悉的鄉音,心情也難捺激動。待阿悉蘭達乾站起,阿米麗雅詳問了小勃律和弟弟近況,得知一切安好,十分欣慰,只是問到使團在安西使命,阿悉蘭達幹有些閃爍其辭,不時回頭看杜環臉色。看到堂堂小勃律大相居然在一個小小漢人五記面前如此唯唯諾諾,畏首畏尾,原本潛伏在阿米麗雅心底深處的皇家傲氣被驟然激發出來,她厲聲說道:“吉爾吉特(小勃律)雖小,卻也自成一國,基業承自千年祖先,比不得大唐幅員遼闊,物華天寶,但為國卻與大唐無異,可為兄弟之邦!大相出使上國,禮數周到自然應當,低三下四,奴顏媚骨卻是萬萬不可!”
阿悉蘭達乾嚥了口口水,結結巴巴將天朝冊封的情況大致說了些,西征差遣之似自是萬不敢說。
“什麼國號歸仁,什麼歸仁都督,如此驕橫霸道,華夏禮儀之邦就是如此寬厚仁慈麼!”阿米麗雅激憤地說,“恃強凌弱,與虎狼何異!”
馬博聽不懂小勃律話,杜環卻聽得清清楚楚,神色頓顯尷尬。阿悉蘭達幹見杜環臉色陰晦,立時面若土色,暗叫糟糕,但他自己卻又不能讓公主不說。只有伏地支吾,嚅嚅叩首,暗地裡不斷向杜環示意此事與已無干。
“大人,這胖子吱吱呱呱給夫人說了什麼讓夫人這麼生氣?”看到一向溫柔隨和的阿米麗雅氣紅了臉,馬博氣惱地問杜環,“是說在劉大人那裡聽到的話麼!那些將軍們實在可恨,怎麼會這樣說咱家大人和夫人!”
“馬博,說!怎麼回事?”聽見馬博的話,阿米麗雅一驚,“你但說無妨!”
馬博一愣,看看杜環,杜環此時恨不得自己什麼都聽不見,乾咳了一聲假裝喝茶;他接著又看看滿頭大汗的阿悉蘭達幹,阿悉蘭達幹一碰上馬博的目光趕緊躲了開去,他正在揪心自己如何脫得干係,哪裡管得了其它人!“夫人,這個……”馬博猶豫著開了口,“小的不太會說話,這個……”
“聽到什麼就說什麼!”阿米麗雅儘量使自己平和下來,“你慢慢說,說什麼我都不怪你!”
“小的怕說了會惹夫人生氣!”馬博為難地搓著手。“大人知道會責怪小的!”
“你說什麼我都不會生氣!我也不會告訴你家大人!”阿米麗雅坐了下來,幽雅地用裙邊飄然裹住她的雙腳,“你只管實話實說!”
馬博無奈,舔了舔舌頭,一五一十地說了起來。
他去送信給欲出使小勃律的劉單,隨便去接阿悉蘭達幹。恰巧段秀實、王滔等人也在劉單處飲酒。言談間談到李天郎的編練新軍。段秀實戲稱李天郎如此這般純粹是教狗學虎,趕鴨子上架,未免自尋煩惱,白白浪費精力不說,還摺進去好不容易拼出來的功名。王滔更是大談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教會胡人漢家兵法,萬一胡人造反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不知李都尉安的什麼心?此言一出,有人立即提及阿米麗雅,笑言是不是李都尉在胡人婆娘身上呆久了,被胡姬媚術迷了心?猥褻的笑聲中,頓時早出了諸多淫穢之論。最後甚至有人提議聯名報奏高大將軍,稱李天郎沉迷胡人女色,以至喪心病狂,妄出胡漢一體之謬論,偏袒胡族,匯露軍機,有漢賊趙信之嫌,勃勃亂世之心……
有些汙言穢語,馬博一個字兒都不敢提。即使如此,阿米麗雅何等冰雪聰明,不說也猜到個八九不離十。臉色漸漸死灰地阿米麗雅狠命地鉸著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