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們的李都尉幾乎寸步不離大營,整天在各處巡視,親自監督教習。對疏於練習者嚴加處罰,對技藝出眾者當場重賞,番兵營吼聲震天,練兵如火如荼。
其間張達恭、李嗣業、席元慶等人曾來營探視,封常清也陪同高仙芝來過一次,沒有輕易讚許,也沒有出言鄙夷。顯然都擺出了是騾子是馬,八月秋操拉出來遛遛的架勢。這倒並不令人感到驚訝,因為依這些沙場老將,官場練吏的德性,事態沒有明朗之前是不會亮出自己老底的。而一直反對練兵的段秀實等人則根本沒把番兵營放在眼裡。但這並不意味他們就放鬆了對自己精銳部屬的訓練,因為就算沒有番兵營,虎賁、玄甲、鳳翅三營間的爭鬥同樣會非常激烈,人人都想擊敗強手拔得頭籌,將那杆飾之以黃金蟠龍的武威軍軍旗奪回自己的軍營。這杆軍旗,是乃大唐太宗皇帝御賜,它不僅是武威軍的象徵,榮譽的標誌,更是整個安西四鎮唐軍無上的精神圖騰,如今這杆軍旗正儲存在上次秋操比武大勝的霸主——玄甲營手裡。
文采橫溢的岑參以自己堅決地行動實踐著早先許下的諾言,他不僅在都護府裡為番兵營據理力爭,還經常和李天郎等武將一起到操練場鼓舞士氣,以其膾炙人口的豪言絕句,精彩絕倫的言辭不斷激勵將士們。最令李天郎欣喜的是,岑參豪情大發,連夜為番兵營作得軍歌一首,合以胡人熟悉的西域曲調,很快得到幾乎所有士卒的喜愛,這首令人熱血沸騰的《朔風飛揚曲》在軍中推行之順利,連李天郎都感到意外。在經歷了太多的漠視和輕蔑後,李天郎和他的弟兄們都憋足了勁,要讓眾人見識見識番兵營真正的實力。但他們也明白,虎賁、玄甲、鳳翅哪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它們無一不是久經沙場的百戰雄師,個個都是功勳卓著的硬骨頭。靠區區五月苦練就欲與之匹敵談何容易,更不用說一舉奪魁了!
秋操的時間一天天臨近,橫行西域的朔風由冰涼變得灼熱,又由灼熱變得乾燥,最後終於在初秋的八月開始溫和起來,連冷峻的雪山和猙獰的戈壁,也不經意地現出些綠色和活物,露出了難得的寬容與笑意。草原上怒放的鮮花給碧綠的大地披上了一層美麗的花毯。味美多汁的鮮草將戰馬和牛羊催得膘肥體壯,它們逍遙孕育出的新生命在草地上歡快地跑動。農人、牧人和商賈們在這祥和暢快的日子裡收穫著自己不同的喜悅,各種語言的歌聲,歡笑聲和感謝神靈的祈禱聲響徹漫漫絲綢之路,遙遙萬里磧西。
每座雪山、每處戈壁、每一片綠洲都呈現出一年中最勃勃的生機。
飄渺而神秘的蔥嶺雪山,峰巒挺拔,冰雪峭壁,千仞攢空,千百年深厚積澱的冰蝕之貌在夏日稍稍得以消融。冰雪化著的涓涓細流,漸漸匯成巨瀾,給發育於此的阿克蘇河、臺蘭河、木扎特河、特克斯河帶來充沛的水源,潤灌著蔥嶺山南山北遼闊的草原和農田。古老的龜茲綠洲,被西面的渭幹河,東面的庫車河,南面的赤河(塔里木河)所環繞,連綿的胡楊和紅柳將浩瀚沙海阻擋在綠洲之外,由而孕育出璀璨的人類文明。峰迴路轉奔騰而下的雪水在庫車河、赤河、渭幹河中匯流,三條環繞龜茲國土的母親河帶著雪山的傲氣和磅礴的氣勢,卷著滔滔浪花,一路歡歌,滋潤著富饒的龜茲綠州。不管是龜茲城內,還是離它不遠的軍鎮,都迎來了來自四面八方絡繹不絕的人流,大唐治下繁榮富足的安西,在此凝聚成一個精華的縮影。
好個秋高氣爽的時節!而八月秋操的日子,也一天天臨近,為炫耀武力,壯大聲勢,震懾西域諸藩,高仙芝詔令四鎮所轄諸藩國,以及至拔、波斯、高附、天馬、修鮮、條支、大汗、寫鳳、月氏、昆墟州、旅獒州、三沙州、悅般州、鳥飛州、王庭州、姑墨州等諸都督府,羈縻州府派高官前來觀禮。這無疑是安西近年來,集結軍馬最多,規模最為宏大的校閱,也是大軍西征朅師的誓師大典。
中秋將至,月光皎潔如水,即使明月偶爾被烏雲遮蓋的夜晚,天空中也是繁星簇集,猶如盛夏綻放之花。李天郎騎馬漫遊於渭幹河邊,悠悠然返回大營,方才在都護府召開了秋操前的議事會,幾杯烈酒下肚後,眾將官好戰爭勝的熱血火一般熊熊燃燒起來,面對鋪天蓋地群情激昂的搦戰叫囂,李天郎保持了沉默和忍讓,卻不知不覺多飲了幾杯,現今騎在馬上,被晚風一吹,還真有些醺醺然。
“大將軍息怒,石國不過區區蠻荒之地,自高宗先帝以來皆臣服於我大唐,年年上供,歲歲來朝,禮節周到。如今卻突然如此無禮,想必自有其因,”程千里道,“依屬下之見,應是大食從中要挾,如果真如此,應先遣使前去責石王無禮之罪,順便探其就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