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孝慈皇后病逝之後,宮裡已經許久沒有操辦過宴席喜事,儘管後來接連有好幾位獲得聖眷的嬪妃過生辰,但都不敢大肆操辦,無一例外全是低調,能省則省,在花香襲人奼紫嫣紅的春日,金碧輝煌的紅牆宮禁卻一直沉浸在凝重的氣氛之中!
別人尚且可以將就著過,但接下來的溫貴妃生辰,卻斷然不能再馬虎,一則先皇后喪期已過,逝者已矣,生活總會揭開新的一頁。
二則如今的後宮,溫貴妃深得聖愛,風頭正盛,不是可有可無的女人,三則宮裡壓抑太久了,從上到下都指望著這樣一件大喜事,能沖淡孝慈皇后病逝之後長久籠罩在宮闈上空的濃濃陰鬱,人都渴望能呼吸到新鮮暢快的空氣,如同春雨過後,小小新蕊從花苞裡偷偷探出頭,帶來濃烈的勃勃生機!
和熙的春風裡,不時飄來綿綿不絕喧譁熱鬧的氣息,孝慈皇后病逝的黯淡哀傷攸地逝去,淅瀝春雨洗滌之後,晴空萬里無雲,整座禁宮似乎一下子被點亮,露出了原本繁麗的色彩,笑語鶯歌,令人眼花繚亂,進進出出的宮人臉上也有了多日不見的喜悅鮮亮之色!
唯一沒有受到影響的大概只有東宮,思桐進來的時候,正好看到聶太傅和太子攏坐在梨花樹下,和熙的陽光細細碎碎地灑在他們身上,宛如尋常人家的母子般溫馨,思桐只覺心底一酸,要是先皇后還在該有多好!
太子稚氣的聲音正跟著太傅念,“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一看到思桐進來,立即走神,神色歡欣,“思桐姑姑!”
思桐一面示意太子不要站起來,一面忙朝聶臻道:“奴婢打擾太傅授課,實是罪過,還請太傅恕罪!”
聶臻收了書,安慰道:“無妨,承志年幼,難免生性好動,你不用自責!”看到太子圓潤的小臉,師姐的話語又適時地迴盪在耳邊,臻兒,替我保護好承志,一定要讓他平安長大!
太傅臉上淡然的笑意忽然讓思桐想起她弟弟子麟公子,雖說過去已久,可思桐還一直清楚地記得那天的情形!
因為早已經見過聶太傅,思桐還不至於過於失態,可初見子麟之時,思桐和眾宮女都暗暗吃了一驚,皇家貴胄,養尊處優,奢繁馥麗,向來不乏丰神如玉的皇子王孫,世間最美麗的玉質不是在深山裡,便是在深宮裡了。
子麟公子,並未弱冠,年方十四,優雅潔白,在陽光正好的時候來到陶然殿,靜靜佇立,令周遭一切頓時黯然失色。
到底是怎樣的水土能養育出這樣乾淨澄澈,笑容如玉質清堅的無暇少年?
因為一路長途跋涉,子麟公子笑容略顯疲憊,嘴唇也有些微的灰白,讓人憐愛之情油然生出,思桐迎上前去,“奴婢思桐見過子麟公子!”
“姐姐不必多禮!”子麟公子的聲音和他人一樣溫潤如玉,清朗入耳,看到這樣的少年,任何人心底都會不由自主地一柔!
子麟公子到了陶然殿之後就一直沒有出過門,思桐後來才知道,子麟自幼羸弱,漫漫路途讓他元氣損傷,到來之後就一直臥榻不起,靜心休養,經常咳嗽,如同一塊極易破碎的琉璃美玉,彷彿一碰就會轟然坍塌,變成灰敗的瓦礫,上天果然是公平的,給了你無與倫比的容貌的同時,又給了你孱弱不堪的身體,如同先皇后,美貌傾城,繁花似錦,還是於盛年之時闔然長逝。
直至天氣轉暖,子麟公子臉上才多了幾分紅潤的血色,也可以常常出房門,有的時候還會陪著太子玩耍,像極了一個可敬可靠的長兄,按照輩分,子麟是太子的叔輩,可思桐心中實在很難把這樣一位清新少年稱為“叔叔”!
見聶臻在沉思,思桐稟道:“太傅,奴婢已經照您的吩咐,伺候子麟公子服藥了!”
聶臻點點頭,眼眸滲透出一抹憐惜,唇角勾起柔軟的弧度,“子麟先天不足,常年須與藥草為伴,若是哪天能徹底好起來,我便了了一樁心願了!”
思桐恭敬道:“太傅無需太過擔憂,吉人自有天相,子麟公子福澤深厚,招人疼愛,相信必定安然無恙!”
不知道是不是思桐的錯覺,太傅的眼眸竟然隱有瑩光,皎潔如月的臉上卻有欣然笑意,“是啊,不會很久的!”
思桐一怔,她並不明白聶太傅說的是什麼意思,不過她真誠希望子麟公子的身體可以強健起來,英姿颯颯,挺拔如玉樹!
伺候聶太傅久了,思桐對她的個性有了一些瞭解,有膽識,有膽量,見聞廣博,每日悉心教導太子,先皇后的眼光總是不會錯的,思桐想說什麼,可數次話到嘴邊又最終嚥下,只化作一句,“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