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臻溫柔地拍著無憂的後背,緩緩道:“我母親是晉國人,我要回晉國去!”
原野的神色忽然變得有些恍惚,難得的微笑掩不住眼底深藏的感傷。
四目相對中,朦朧光影漸漸褪去,天色大亮,太陽從地平線上跳了出來,灑下萬道金光,薄霧瞬間散去,整個草原都沐浴在溫熙的朝陽之中!
原野忽然刀劍回鞘,朝著聶臻走來,聶臻身後的殺手立即嚴陣以待,聶臻卻抬起手,淡聲道:“你們都退下!”
身後的人遲疑而退,聶臻卻輕輕笑了,因為她在他眼中看不到一絲雜質,是那樣的澄澈透明,讓她有霎那間的恍惚,這雙眼睛似曾相識,那麼像,子麟的眼睛!
明明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竟然會有那樣相似的眼睛,讓聶臻的心驀地一痛,一個手上染了無數鮮血威震四方的大將軍,竟然會有這樣純潔無瑕的眼神?聶臻手中的劍不知覺掉落地上,本應該是悄然無聲,可是砸中了草叢間的砂石,發出極輕的“哐當”一聲!
他站在聶臻面前,挺拔的身影擋住了聶臻面前的朝陽,停頓片刻,忽然伸手抱住她,無憂隔在兩人中間,彷彿兩人永遠也無法跨越的距離!
聶臻沒有動,只是一動不動地任由他抱著自己,目光飄忽,只知道,這是最後一次!
四周靜得讓人心悸,他身上的陽剛氣息包裹著聶臻,聶臻緊閉雙眼,不忍去看他眼中的殤絕!
秋日的朝陽中漸漸有了暖意,無憂忽然不安地動了一動,他不捨地鬆開了她,後退三步,與她的距離越來越遠,萬千言語,匯到嘴邊,最終卻一言未發!
眼前寒光疾動,她落到地上的劍轉瞬間已經到達他粗糲大手之中,她心知不好,還沒等一聲驚呼發出口中,就見他以極快地速度挽了一個瀟灑至極的劍花,一陣利刃刺穿皮肉的聲音攸地響起,這一切的發生只在須臾之間,快得讓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聶臻顫聲,暗暗心驚,劍身沒入他的身體,從後背而出,聶臻心尖一顫,啞聲道:“原…野?”
有說不出的震慟,怎麼也沒想到他會這樣做?聶臻頓時窒住,心頭彷彿什麼空了一般,忘了呼吸!
他手腕又是一用力,劍已經離身,帶動一陣血雨噴出,他一手按住自己的傷口,看著聶臻,鎮定而笑,“原野雖能指揮千軍萬馬,若論單打獨鬥,卻不是夫人的對手,原野技不如人,甘拜下風!”
聶臻深有愧疚之色,眼中不自覺竟然溢滿了淚水,將無憂交給身後的人,急速上前一步,扶著他搖搖欲墜的身體,心中酸楚難耐,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的,從來不知道,自己的聲音也可以這般陌生,“你怎麼這麼傻?”
他看著近在咫尺的聶臻,靜美如初雪的臉上有憂急痛楚,心中微暖,努力淡淡一笑,可一笑又牽動了傷口,一陣陣劇痛襲來,勉力道:“放心,我死不了,征戰多年,知道傷在什麼地方,看似兇險卻不會致命!”
他的聲音溫暖關切,一如往昔,聶臻卻淚水潸然,眼前化作一片濃霧,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聽不見!
迷濛中,他的聲音低沉而吃力,彷彿雷聲驚破雲層,“從這裡往東的方向,就是晉國,我是北齊人,斷然不能違背可汗旨意放你走,唯有如此,我才能心安!”
他看著她滿目清淚,單薄的肩頭不住地顫慄,他聲音忽然變得狠絕,“今天來的都是我多年心腹,訊息不會洩露出去,如果你還不走,可汗來了,就回天乏術,你再不甘願,也只有認命,我能為你做的,只有這件事了!”
他英俊的面容在眼前漸漸清晰,聶臻看他,徐徐微笑,忽然在他的眼睛上落下一吻,“以後我定然會告訴無憂,他有你這樣一位至親!”
風聲嗚咽,悲聲蕭瑟,聶臻站起身,抱過無憂,看向他惻然的俊臉,哽咽如泣,“原野,你保重!”坐上馬車,放下車簾,淚水如注滑落清麗出塵的臉龐,緩緩閉目,“啟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