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然不會不要自己的自尊,還有子麟,那個弱不禁風的孩子礙著你什麼了?”君輕揚壓著嗓子說完這句話,每一句都像是從胸腔中擠出來一般字字染血!
窗外雨聲愈急,君輕揚的眼睛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他不過是個孩子,一個有先天頑疾的孩子,本來可以和常人一樣好好活著,可是希望驟然破裂,已經很可憐了,現在能活多久都不知道,你也不能放過嗎?”
君玄影冷冷地盯著他,緩緩道:“他們都是雲中城的人,斬草不除根的道理你不是不明白,他雖然只是個孩子,可他是個真正的天才,精通奇門遁甲之術,能人所不能,若是將來為他人所用,必是我等心腹大患,斷然留不得!”
君輕揚忽然笑了,揶揄道:“原來你在害怕!”
君玄影目光深垂,不疾不徐道:“我何須害怕?”
君輕揚長嘆一聲,有微微的譏誚,“雲中城又怎麼樣?再大還能大過我們皇家去?再說六皇兄大權在握,又何必忌憚一個女人和一個孩子?無非是擔心臻兒遷怒於易清綰,其實也大可不必擔心,易清綰是易國公千金,有鎮南將軍護著,還有你細心呵護,金甲衛隊貼身保衛,就算臻兒想拿她出氣,恐怕也難找到下手的機會,當然了,六皇兄一向心思縝密,易清綰不能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連可能性也必須扼殺在搖籃裡,只是可憐了臻兒,不過想想也不可憐,好歹也是做了回明白鬼,不至於稀裡糊塗上路!”
室內有死一樣的沉寂,彷彿進入了冬眠一般,悄無聲息。
見六皇兄只以默然應對,君輕揚語意愈加悲憤,“你欺騙她的感情,又搶了玉葉海棠,你擔心子麟死了,她找你復仇,其實你多慮了,臻兒那麼聰明,她比誰都明白,以她的勢力,根本無力找你報仇,她去找易清綰不過是一時難以嚥下這口氣而已!”
說到此,他頓了一頓,換了一副輕柔的語氣,“若她願意,我寧願不要這天潢貴胄的身份,帶著她遠走高飛,隱居田園,這輩子都不會妨礙到你,雙方從此各安天命,你又何必多此一舉?”
君玄影避開君輕揚冷冽的迫人視線,淡淡道:“我不是你,我做事從來不喜歡留任何隱患!”
君輕揚陡然驚住,整個人呆怔在那裡,像失了生氣的木偶,過了許久,忽然自嘲一笑,如黑夜綻放的雪蓮,悽絕而豔麗,“其實看子麟那個樣子,估計也撐不了多久了,想不到六皇兄竟是這樣的宅心仁厚,送了他一程,與其遭受病痛折磨,不如來個痛快,解脫了也好,臻兒如此疼愛子麟,若是留下他一人,她也放心不下,送她弟弟和她一道上路,免得相互牽掛,也算是六皇兄為她做的最後一件事了,你如此念及舊情,她在九泉之下也會感激你的,不枉痴心錯付一場!”
君玄影緊緊盯著弟弟嘲諷目光,眼神深晦如謎,神色染上淡淡的疲憊,“說完了沒有?說完了就回去吧!”
看六皇兄目光清冷如霜,不帶一絲感情,君輕揚心中痛楚忽如潮水般湧起,神色悽惶,喃喃道:“你把她們葬在哪裡?我想去陪陪她!”
君玄影深深凝視君輕揚,目光漸漸轉冷,“來人,送小王爺回府!”
星魂從暗處出來,聲音恭謹,“小王爺請!”
君輕揚不看星魂,只定定地看著六皇兄冷漠淡然平靜如常的臉,他就是不明白,就算六皇兄真的不喜歡臻兒,也能對一個這樣美好如斯的女子狠心至此嗎?到底是怎樣的男人,才能做出這樣決絕陰狠之舉?
在六皇兄面前,君輕揚第一次感到了恐懼,皇室貴胄,多少人夢寐以求的無上身份,他也在這裡感受到了常人感受不到的尊貴繁華。
他們永遠生活在世人的頂端,永遠高高在上,日日烈火烹油,美人如花劍如虹,玉樹臨風俏兒郎,載歌載舞,歡聲笑語,血色羅裙,醉生夢死。
可今日君輕揚突然感覺到了冷酷,原來那樣的生活只是皇家生活的一部分,或者說只是很小的一部分,背後還有這樣慘不忍睹的猙獰,他悵然後退兩步,記憶中的六皇兄不是這個樣子,他什麼時候變得如此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