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可能,也沒必要。”
“我們難道還有別的選擇?”
“當然有,而且這個選擇就像前面正在升起的太陽一樣清晰和光明。請把總工程師叫來。”
總工程師同大使一起解凍,現在正在冷凍室中檢查和維護裝置。由於他的解凍很頻繁,已由出發時的青年變成老人了。當茫然的先遣隊長把他叫來後,大使問:“冷凍還能維持多長時間?”
“現在絕熱層良好,聚變堆的工作情況也正常。在大廳時代,我們按當時的技術更換了全部的製冷裝置,並補充了聚變燃料,現在看來,所有200個冷凍室,即使以後不更換任何裝置和不進行任何維護,也可維持12000年。”
“好極了。立刻在原子鐘上設定最終目的地,全體人員進入超睡,在到達最終目的地之前,不再有任何人解凍。”
“最終目的地在……”
“11000年。”……樺又進入了大使超睡前的殘存意識中,這一次最真實:她的長髮在寒風中飄動,大眼睛含著淚,在呼喚他。在進入無知覺的冥冥中之前,大使對她喊:“樺,我們要回家了!我們要回家了!!”
跋涉
無知覺中,太陽如流星般劃過長空,時光在外部世界飛速掠過……
——1000年——2000年——3500年——700年——5500年——7000年——9000年——10000年——11000年。
第四站:回家
這一次,甚至在超睡中也能感覺到時光的漫長了。在10000年的漫漫長夜中,在100個世紀的超長等待中,連忠實地控制著全球200個超級冷凍室的電腦都要睡著了。在最後的1000年中,它的部件開始損壞,無數只由感測器構成的眼睛一隻只閉上,整合塊構成的神經一根根癱瘓,聚變堆的能量相繼耗盡,在最後的幾十年中,冷凍室僅靠著絕熱層維持著絕對零度。後來,溫度開始上升,很快到了危險的程度,液氦開始蒸發,超睡容器內的壓力急劇增高,11000年的跋涉似乎都將在一聲爆破中無知覺地完結。大就在此時,電腦唯一還睜著的那雙眼看到了原子鐘的時間,這最後一秒鐘的流逝喚醒了它古老的記憶,它發出了一個微弱的訊號,甦醒系統啟動了。在核磁脈衝的作用下,先遣隊長和100名先遣隊員的身體中接近絕對零度的細胞液在不到百分之一秒的時間內溶化,然後升到正常體溫。一天後,他們走出了冷凍室。一個星期後,大使和移民委員會的全體委員都甦醒了。
當冷凍室的巨門剛剛開啟一條縫時,一股外面的風吹了進來。大使聞到了外面的氣息,這氣息同前三個時代不同,它帶著嫩芽的芳香,這是春天的氣息,家的氣息。大使現在已幾乎肯定,他在10000年前的決定是正確的。
大使同委員會的所有人一起跨進了他們最後到達的時代。
大地是土的,但土是看不見的,因為上面長滿了一望無際的綠草。冷凍室的門前有一天小河,河水清澈,可以看到河底美麗的花石和幾條悠閒的小魚。幾個年輕的先遣隊員在小河邊洗臉,他們光著腳,腳上有泥,輕風隱隱傳來了他們的笑聲。天上只有一個太陽,藍天上有雪白的雲朵。一隻鷹在懶洋洋地盤旋,有小鳥的叫聲。遠遠望去,10000年前大廳時代消失了的山脈又出現在天邊,山上蓋滿了森林……對經歷過前三個時代的大使來說,眼前的世界太平淡了,他為這種平淡流下熱淚。經過11000年流浪的他和所有人需要這平淡的一切,這平淡的世界是一張溫暖而柔軟的天鵝絨,他們把自己疲憊破碎的心輕輕放上去。
平原上沒有人類活動的跡象。
先遣隊長走過來,大使和委員們的目光集中在他臉上,那是最後審判日裡人類的目光。
“都結束了。”先遣隊長說。
誰都明白這話的含義。在神聖的藍天綠草之間,人類沉默著,平靜地接受了這個現實。
“知道原因嗎?”大使問。
先遣隊長搖搖頭。
“由於環境?”
“不,不是由於環境,也不是戰爭,不是我們能想到的任何原因。”
“有遺蹟嗎?”大使問。
“沒有,什麼都沒留下。”
委員們圍過來,開始急促地發問。
“有星際移民的跡象嗎?”
“沒有,近地行星都恢復到未開發狀態。也沒有星際移民的跡象。”
“什麼都沒留下?一點點,一點點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