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看您。」夏紀不請自入。
梁庸合上手裡的書,「現在皇上不僅重用錦衣衛,還重新恢復了詔獄,你不是應該很忙嗎?」
「是忙,可萬歲也讓我多注意原各個藩王手下的掌兵重臣。所以我要多多注意您。」
「哼,你注意我有什麼用,有這功夫你不如去看看我家老二和老三在幹什麼,現在大寧梁家的兵都是他們在管。」
夏紀走到梁庸身後,「大人,我推您去水邊走走吧?」
梁庸把書放到桌上,向後靠住了椅背。
正是傍晚,園子裡水塘上被照得金光一片。
走了一會兒,夏紀停住,「大人還記得六年前,咱們在這兒跟劉公公動起手來,您還差點兒失了湛兒嗎?」
「當然記得。那時二十八年未見,再見面,你竟是奉命要來殺我。」
夏紀低頭笑笑,「大人知道我不會那麼做。不過當時多虧了有未平和敬兒在。」
梁庸看著水面,「不知道子矜和崢兒現在在哪兒,怎麼樣了?「
「您也不信他們沒逃出來?」
「當然不信,而且卞青不是說了麼,他親眼看見他們兩個和安大夫都出來了的。」
「嗯,大概是躲到哪個深山老林裡去了吧。也好,隱於山林,也能落得消遙自在。敬兒從小就不喜歡朝中官場諸多算計。」
梁庸扭頭看看也在看水的夏紀,「我還好,家裡人多熱鬧,想崢兒了也還有湛兒圍著我鬧騰。可你呢?一個人不孤單嗎?」
夏紀動動嘴角,輕笑一下,「您不也說我應該很忙,哪有時間覺得孤單呢?再說錦衣衛現在勢廣權重,六部五軍也敬畏三分,比太祖之時有過之而無不及,我也算得償所願死而無憾了。這還多虧了敬兒,當初他求我給燕王送情報的時候說過,錦衣衛不會就此一蹶不振。看來,今天事他早有預料。」
「可不是嗎?就像一切都是早被安排好的。」梁庸看著很快就要落下山去的夕陽伸手摸了摸腰上的短劍。
「不說這些了。」夏紀一轉身,又推起梁庸,「大人剛才起說湛兒,他還是那麼淘氣嗎?」
「嗯,更淘了,很像崢兒小的時候。走吧,晡時到了,咱們直接去吃飯,你能看見他。」
「又要在您這兒吃白飯了。」
「你這幾年吃得還少嗎?不過看在大寧離金陵這麼遠,你還不嫌累願意來回折騰的份兒上,就讓你多蹭幾頓吧。吃完別走了,留下多住幾天,反正我這老頭子在家裡也沒人願意陪我說話。」
夏紀樂了,「是,大人。他們是不敢。」
「別叫『大人』了。」
「好,豈之。」
第一百五十三章
明洪武四年,辛亥,春。
嘚嘚──嘚嘚──北平北郊,一個風華正茂、面目清秀的年輕人騎著馬由遠及近,飛馳而來。
天黑前,應該怎麼也能到北平了。夏紀心裡這樣想著,腳下不敢有半點耽擱,緊夾幾下馬腹,催促它再快些。
兩天前夏紀接到密旨,召他即刻回宮。其時夏紀正隨著梁庸在陰山雲川衛一帶巡邊。可夏紀不能跟梁庸當面告別,便只好在臨行前夜跟梁庸一起痛快地喝了頓酒,來了個一醉方休。
天不亮,夏紀給還歪在榻上熟睡著的梁庸蓋了件大氅,又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頭就走了。
夏紀一萬個不想走,但皇命難違。所以這路他趕得格外抑鬱。心裡不痛快,便只顧悶頭快跑,倒比平時速度快了。眼看北平就在眼前,夏紀正準備快馬加鞭,卻突然好像聽見哭聲。
夏紀及時勒住馬,側耳細聽。
沒錯!是有小孩兒在哭。夏紀翻身下馬,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認真找了過去。
很快,他就在一塊滿是巨石的斜坡上找到了聲音的來源。竟然是一個尚在襁褓的嬰兒。夏紀朝空曠的四周看了一圈:除了他和那嬰兒,再沒有其他人了。可這孩子哪兒來的呢?
再看看孩子,夏紀頭疼了:扔這兒不管吧,實在於心不忍。把孩子撿了?可他皇命在身,必須要儘快趕回金陵才行。
咬著嘴唇猶豫了一下,夏紀彎腰把孩子抱了起來,他決定先到北平城內給找個好人家兒再說。
這是什麼布?!夏紀發現墊在孩子身下衣服很奇怪,全都是血不說,還是從沒見過的樣式。
妖服!夏紀皺起眉頭,用拇指和食指捏起衣角和褲腳,嫌惡地把它們丟到了一邊。懷裡的孩子一時沒了遮蓋,立刻揮動著小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