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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部分

“不必。”夜天凌阻止了她:“你下去吧。”

“是……”那宮女小心翼翼的退了下去,夜天凌站在原地一會兒,終於向蓮妃寢宮走去。和方才那名宮女一樣,方才隨蓮妃在太液池旁的貼身宮女斐兒見到夜天凌,驚訝之情溢於言表。不過她反應快的多,立刻福道:“見過四爺……”

夜天凌輕輕抬手打斷了她,看著寢宮內人影依稀,隱隱傳出琴瑟之聲。和卿塵的清越飄逸的琴聲不同,這絃音之上低低泣泣,幽咽難言,撫琴之人似乎有著無窮的哀愁,都在這七絃琴上淡淡傾訴。

“……母妃……可在裡面?”他凝神聽了一陣,問道。

斐兒忙答:“娘娘正在撫琴,四爺請。”她跟隨蓮妃多年,深知蓮妃心事,急忙打起靜垂的簾子讓夜天凌進去,自己則識體的留步。

寢宮深處,金獸八角暖爐並沒能驅散這冬日的蕭寒,更無法掩飾糾結弦中的寂寞。

蓮妃因聽到身後的腳步聲指下輕輕緩了下,淡聲道:“斐兒,我不是說莫來擾我,讓我靜一會兒嗎?”

身後並沒有人回話,一片安寂中,蓮妃聽到一個清冷的聲音慢慢的說道:“兒臣,給母妃問安。”

絃音驟亂,高起一個與這安寂極不和諧的音符,蓮妃驚愕回頭,見夜天凌立在身後不遠處,隻手可及。

纏綿的沉木香的氣息飄飄零零若斷若續,嫋嫋縈繞在母子之間,彷彿隔了一層霧氣看不清楚。

蓮妃顫抖著伸了伸手,心中一陣氣血翻湧,突然將絲絹掩唇嗆咳起來。

夜天凌眉頭一皺,見蓮妃咳的辛苦,想上前扶卻又似被什麼羈絆著終伸不出手,只說道:“冬日天寒,母妃可是咳喘之症又犯了?”蓮妃身子柔弱,每到秋冬常有病痛,夜天凌是早知道的。

蓮妃略略平息了些,扭轉身子看向窗外:“你不好好用心朝事,來我這裡做什麼?”

夜天凌淡淡道:“朝事於兒臣,並無繁雜。”

蓮妃道:“戶部弊病多亂,你接手過來,哪裡能不繁雜?”

夜天凌唇角突然輕輕揚起,臉上的沉冷消融了幾分:“母妃足不出後宮,倒知道兒臣要應付戶部的麻煩。”

蓮妃微微一滯,她又豈會不知?兒子的一行一動做母親的何時不掛在心裡,有時候只是斐兒從別的宮女那裡聽來一星半點兒說給她聽,也足以安慰許久。他終於像自己所希望的那樣,平平安安的長大,優秀、出眾,自己還奢望什麼?硬起心腸道:“我乏了,你回去吧。”

夜天凌神色一斂,邁步到蓮妃面前,抑聲道:“母妃,你還要瞞我多久?”

蓮妃驚道:“你……你說什麼,你知道了什麼?”

夜天凌緩緩道:“兒臣已經不是當年懵懂幼兒,母妃何必還辛苦瞞著?該知道的,都已經知道,父皇、天帝,兒臣都明白了。”

蓮妃看著夜天凌冷澈的眼神,那裡面不容置疑的篤定、沉斂和隱藏至深的狂肆就像是沉靜了數千年的湖水驟然迸裂,足以淹沒一切,她一把抓住夜天凌:“我不准你胡說!”

夜天凌反手將蓮妃的手握住:“我沒有胡說!”母子兩人這麼多年來第一次直面對視,蓮妃的手在夜天凌手中難以抑制的微微顫抖。

夜天凌看著蓮妃清美絕倫卻被終日籠罩在憂鬱中的面容,多年來縱千般怨、恨、痛、傷終抵不過血濃於水,在母親面前鄭重跪倒:“兒臣不孝,讓母妃受苦了。”

一行清淚奪眶而出,蓮妃顫聲道:“我……我的孩子……”

夜天凌扶著蓮妃:“從今日起,兒臣不會再惹母妃傷心。”

蓮妃目光幽幽,越過夜天凌的肩頭看向深深幾許的蓮池宮,像是對夜天凌又像是自言自語的說道:“多少年了,當初先皇攻伐我柔然族,柔然抵擋不住大敗於日郭城,投降後父汗將我獻給了天朝。柔然亡了,我在先皇身邊一待便是七年,族人都說先皇是因知道了我的容貌而起兵滅柔然,罵我是紅顏禍水不祥之人。直到先皇故去,我原想在千憫寺吃齋唸佛了卻殘生。誰知天帝即位第一天便將我召入宮中侍寢,那時我發覺腹中有了你。天帝建了蓮池宮,封了我皇妃,而我卻遭盡眾人唾棄,亡族,失節,就連自己的兒子都不能好好撫育,若不是放心不下你,我早已不留戀這個人世了。”她那遙遠如在天際的聲音淡淡傳來,彷彿風一吹便散了,離落在四處,依稀還能聽到碎散飄零的聲音。

先仁宗皇帝天正九年,曾有一次大規模的討伐北部柔然族的戰役。柔然族戰敗,於日郭城投降,自此以後一蹶不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