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那個負心的男人,那個為了所謂的‘大局’而心甘情願把心愛的女人推進不歸路的男人,那個讓‘我’最後一絲希望破滅決然而死的男人。
我的正義感油然而生,澎湃不已,唇槍舌劍咄咄逼人,嘴皮子那是相當之利索。
罵完了之後,頗覺酣暢痛快的我正準備來個血濺五步華麗麗地死上一把時,卻萬沒料到他竟先一步吐血見了紅。
有沒有搞錯,連這個也要搶?
不待我抓狂鬱結,他便身子一軟倒了過來。
(十三)
這年頭,妖善也被人欺啊!我一邊悲憤一邊扶著他進了旁邊的空屋。
月光下的他,面白如紙,和血流乾了的我看上去倒真是般配至極。眉眼口鼻生得煞是好看,那份超乎年齡的沉靜氣質更是令這年輕男子顯得卓爾不群。如此正點的娃兒,還真是怪不得‘我’嫁不了他就乾脆去死了。
低低的呻吟打斷了我這顆妖心的盪漾,他掙扎著坐起身來,汗如雨下。
我這才注意到他的胸前已是殷紅一片。唉,如果我是吸血蝙蝠就好了,這麼多的新鮮血液,眼下也只能白白浪費了……
“只是看起來有些嚇人罷了,其實就劃破了一點皮。”
他見我盯著血漬發呆,大概是以為我被嚇到了,便強撐著笑了笑。
如果劃破點皮就會氣血虛浮成這般德性的話,那估計全天下的人類早就死光了。
我搖搖頭嘆了口氣,抬手拭去他額上的冷汗。
這麼重的傷還要冒險而來,他似乎也不像是個無情之徒。
“是誰傷的你?”
他沒有回答,只是定定地看著我,聲音緩慢而低沉:
“沁兒,在這裡等我,最多三年,相信我。”
(十四)
自那晚以後,他每隔一段時間便會來見我一次,有時三兩個月,有時一年半載。每次的身份都不同,布衣,謀士,參將,大將……
他從不向我解釋為何成了別國的臣子,也從不談及任何朝政,來我這兒似乎只是為了看我一眼。我與他的相處模式足以讓全天下的君子都羞愧撞牆,真的是淡到了極致。
而我也安然地住了下來,並且小日子還過得很是滿意。
反正對我來說,三年只不過是發個呆的功夫,況且,我也確想親眼看到這個故事的結局。雖然,這雙閱盡世間百態的妖眼,早已看到了幾許無奈和悲涼。
如今,三年之期已到。
他不再是那個未染塵埃的清秀少年,經過血與火的洗禮,經過名利場的浸染,是否還記得當初的諾言?
(十五)
“又到深秋了。”
“嗯。”
“山裡的落葉也該能沒到腳踝了吧?”
“……嗯。”
“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那落葉都快到你的膝蓋了。”
“……”
“我見你走得那般費勁,忍不住笑了,你便昂首叉腰,氣呼呼地瞪著我。還記得你當時說了什麼嗎?”
“……”
“你說,喂!笑什麼笑?不想活了是不是?還不快過來抱著本公主?!”
“……”
他偏頭望著窗外,那裡只有乾淨的庭院。他卻像是看到了若干年前的落葉滿山,自顧自地說著,嶙峋的輪廓彷彿也柔和了起來。
一定有什麼事情發生了,他和以往太不相同。
“你成了我的小師妹,我抱著你漫山遍野的跑。後來,我揹著你,再後來,我便牽著你的手。你也不叫我‘喂’了,而是叫我‘凜哥哥’。只是,你那刁蠻任性的脾氣卻是從來都未曾改變過。我常常在想,八十歲的你,佝僂著身子掉光了牙,瞪著昏花的老眼罵我‘死老頭子’的時候,氣勢肯定不減當年分毫。”
“我自幼上山,刻苦學藝,起初是為了遵從爹孃的教誨,認識你以後,便是為了能與你並肩而行相伴終老。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集萬千寵愛於一身,我必要立下不世之功業方能讓你身上的光芒永遠都是那麼的耀眼。
不知是幸還是不幸,我的這個心願竟與我早就被安排好的人生軌跡不謀而合。我自從三歲離家,便再未見過父母親人,為此你總說我是撿來的孩子。其實,這是一局綢繆了二十年的棋,而我,是一枚暗藏的棋子。”
(十六)
太陽落山了,月亮還沒有升起來,屋裡也沒有點燈,可是並不黑,我甚至能夠清晰地看到他眸子裡的閃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