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本地人稱之為“沙公子”。朱學華面板不禁曬,夏天不能赤膊,否則會起泡蛻皮。存扣小時候老和他玩,捉迷藏時他總是先找到躲藏的人。都說他的藍眼睛是貓眼睛,晚上東西看得真。其實不是這麼回事,而是他聰明。他小學成績很好,上了初中因為老受人歧視,沒人肯跟他同桌,給他添了“美國鬼子”、“妖怪”等諢名兒,他就氣得不上了,回家務農。幾年下來人生得高高大大的,身板強健,就跟人上江南找工做,在窯廠上挑磚。白天辛苦一天,晚上民工們有時也結伴出去找樂子,到城裡逛逛。學華買了一套廉價的西服穿在身上,居然常有人把他看成“老外”,他有時就順水推舟跟人家揮手喊“哈囉”,喊得像極了,喊得興高采烈。哥哥講到這裡的時候可把存扣樂壞了。他就想,出外打工賣力雖然苦,但苦中也有樂——這是多麼實在的生活、可愛的生活啊!
存扣有時候就有些心急火燎的,他覺得自己都十八歲了,還整天圈在學校圍牆裡,真是沒意思,還不如馬鎖、進財、東連、巧三、學華他們痛快呢。他恨不得今天就考上大學,明天就大學畢業,後天就投入真正精彩的生活。
書 包 網 txt小說上傳分享
《田垛》第三章1(1)
開學後,存扣進了文科班。潘國華、李秋生也上了文科。李金祥、劉桂海上了理科。
高三的氣氛陡地緊張起來。從九月份開學到次年五月預考,實質上只有八個多月時間,要上新課,又要複習,時間相當緊。課程教得快,作業量大,背的東西太多,三天兩頭考試測驗,真讓人受不了,喘不過氣來。歷史、地理等於是兩門新課,十大本,教得尤其快,一堂課老師能“嘩啦啦”推掉十幾二十幾頁,課後的消化記憶好生艱鉅。有人都後悔當時選擇上文科是不是昏了頭,上理科只是跟著高二的課程走,順水推舟多好呢。存扣有些不理解,像他這樣語文水平高又有史地基礎的人居然在文科班並不佔太多的優勢,經常考不過對這兩門功課幾乎沒有常識的人。比如李秋生。他背起書來十分亢奮,簡直達到物我兩忘的狀態,一句話能重三倒四反覆讀幾十上百次,兩個嘴角都蓄起了白沫。看來學習這史地並不需要太高的智力和技巧,只要你肯背,下死工夫,就可以考出蠻好的分數。
存扣在五十四個同學的文科班上成績還是穩定的,期終考試排在第八。照此下去,參照田中這兩年文科班高考錄取十三四人的形勢來看,存扣是有希望的。
離預考越來越迫近的時候,有些同學反而有些鬆弛下來。自己這把糧食自己有數,學習比較一般的甚至已經開始盤算考不上參加復讀的事宜。跟不上老師的授課,就按照自個的節奏走,不慌不忙。今年考不上,上“高四”卻從容了。作為一個應屆生,就是拼死忘命再努力也不見得就能考多高的分數,說不定岌岌危乎正好達線。那麼與其勉強上個一般學校還不如多讀一年考個好的。這樣的情況太多了,不少在班上調皮搗蛋的、老師頭疼同學討厭的學生“回爐”年把兩年,就有的考上了很好的學校。遲上一兩年天塌不下來,又不等那幾個工資用。你前腳進大學門檻,我後腳跟上,一前一後而已。這種情況確實讓那些當年勉強考取的同學仰天長嘆。雖然學校和老師一再強調不準有這樣的念頭和行動,可這有什麼辦法,他說學不下去了。牛下了河你拽尾巴有什麼用?沒用。
所以,這些同學更加熱衷於彼此寫留言;一起出去到野外散步,交心,甚至偷著上飯館喝酒;拍照片,送照片。兩個字:善後。提到拍照片就不能不提下子穿西裝。一九八五年時,小縣城上已有不少人趕時髦穿西裝了,農村裡也有,都是膽大的,國家戶口吃公家飯的,見過外面世面的人。愛美的同學就紛紛去老街上的“光榮”照相館拍西裝照,沾沾洋氣,留個瀟灑的模樣。照相館裡的西裝、領帶和皮鞋現成的,但只有一套,身材正好差不多的穿上去自然是氣宇軒昂;瘦矮的穿起來咣裡咣噹,如同電影裡舊上海的癟三或特務;胖的呢勉強繃在身上,倒像馬戲團的小丑,同樣是滑稽。但各人自我感覺都良好,孤芳自賞,拍出來熱烈地交換。
拍照熱當然也感染了那些學習好的學生。同窗數載總要留個念想,更道是“有眼看不見前頭路”,誰能保證哪個以後就不能發達?多個同學多條路嘛。所以他們不僅也在同學的留言本上寫上諸如“苟富貴,毋相忘”之類的話,也紛紛到照相館拍照。單個拍,或合影,輪著穿西裝,然後眼巴巴地等照片出來,揀中意的加洗,很大方地分。當然女生更是要拍的。女生更重感情。她們不穿西裝,她們有的是好衣裳——她們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