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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部分

和太不一樣。這是哪兒,帶我來這幹什麼?——它興許在這樣想。

存扣的蛇皮袋裡放著糯米、綠豆、紅豆和花生。這些東西也用小袋子裝著,分門別類。——大口袋裝小口袋。這些東西和“太白”都是送給陸校長的禮物。

存扣落榜了。離中專第二批的分數線尚差三分。存扣簡直不相信這個事實。他的同學也不相信。李金祥寫來信安慰他,說都怪考試時那場倒黴的感冒,還有沙眼。抱病染疾考試哪有不受影響的,要麼肯定能考上的。說文科班考上了十個,只有一個本科,就是重讀了三年的往屆生朱春旺,是上海財經學院,其餘都是大專中專。李秋生是鎮江糧校,程霞是揚州商校。至於他,“真難為情,也考砸了。——南京建築學校(三年大專)”。存扣沒有想到的是跟著程霞也來了信。她用唯物辯證法來開導和安慰存扣:“今年考不上不是壞事,憑你的才幹和人品上個大專中專是浪費,正好攢足精神明年上本科。多上一年算什麼,你才十九呢,我倒二十了。(注:不知道你在班上為什麼總是一副老大的樣子,其實好多同學——包括李金祥——都比你大。)我接到通知比較遲,所以沒有去顧莊姨娘家,也就沒有去看你,請你千萬勿怪。希望你到了復讀的學校能和我通訊。接到你信的日子將是我最隆重的節日。”

顧莊中學的陸校長是興化本城人,紮根農村二十幾年,今年終於回城了,調到興化石橋中學任副校長。石橋中學是座郊區中學,校舍陳舊簡陋,但近幾年由於辦了文科補習班,引進了幾位有專長的教師,升學率很高,因而各鄉鎮的文科落榜生趨之若鶩,託人情,找關係,請客送禮,削尖腦袋都想進來。以至於一個教室裡竟坐進了上百號人,課桌密密麻麻,坐在凳上腰都沒法彎。真是不得了。石橋中學的領導和文補班老師因此牛氣沖天,聲稱“來了石橋中學上文補,就等於一腳踏進大學門”。開學前各家客人盈門,直到開學後還常有客求訪,本來嚴重超員的班上冷不丁又塞進一個人來。各家的儲藏室因此充實——這不足為奇。

存扣復讀當然要找陸校長。陸校長對存扣再熟不過,這個忙他肯定要幫。他對存扣說:“你來石橋不是來考大學的,是來考重點的。”存扣馬上聽出來這是一個病句:“重點”也是大學嘛。可能在“大學”前面省掉了“普通”兩個字。不管句子有沒有病,存扣聽出了陸校長對自己的器重和期望。他點了點頭,很鄭重,很堅定。陸校長怪桂香:“鄉里鄉親的,帶禮做啥——家裡東西都吃不掉,沒法處理呢!”桂香說:“哪能呢,再相熟也不能空手兩拳頭地來。您都幫了大忙了!——也沒得好東西,就地裡長的。還有這隻鵝,你殺了吃。”陸校長讚道:“這鵝好威風!”要存扣拎給班主任錢老師:“他管著你呢,打個招呼吧。”桂香和存扣都很感動:陸校長就是貼己,跟自家人一樣。

於是,“太白”就扔進了錢老師家的鵝欄裡了。這石橋中學東面臨著條河,多年棄用了,生滿了水花生和浮萍,錢老師的家就在河邊上,因此就有了養幾隻鵝的得天獨厚的條件。估計養了吃肉吃蛋是假,還是圖個怡情養性,工作之餘看看鵝,喂喂鵝,蠻有意思吧。聽說錢老師工於書法,尤擅行書,那東晉時“書聖”王羲之也是喜歡養鵝寫鵝的,錢老師養鵝是否效仿王氏就不得而知了。

因而“太白”就暫且免去了割頸之厄,在錢老師的鵝欄一隅有了個棲身之處。更發生了一件有意義的事:“太白”居然在來石橋中學的第二天生了它有生以來的第一個蛋。此蛋大如香瓜,玉白光潔的蛋殼上沾染著幾絲殷紅的血線。它佇立在它的處女作前,愣怔了好久。它一定不勝唏噓,無限感慨,可它不會表達,只是用特別柔情的眼神默黙地撫摸著它。這時候伸過來一隻白胖的手,把蛋取走了。這就是它的新主人:錢老師。錢老師生得富態,圓圓的臉,圓圓的眼鏡,圓圓的肚皮,圓圓的手。以後存扣上了他第一節語文課,知道他的書法也是圓圓的,純熟而沒有稜角。尚帶著熱乎的大鵝蛋捧在他手裡,渾若藝術品,那手感跟捧著孩子嬌嫩熱情的臉蛋差不多。錢老師快活地笑了。笑聲如鈴,酷如女子。天知道他如何在知天命之年仍擁有如此驕人聲線的。他的笑聲意味著“太白”可以相對安全地存活生命,說不定還要格外受到寵愛。這個蛋生得真是太好了,太及時了。

存扣就和“太白”一起開始了在石橋中學的新生活。人生總是充滿了戲劇性。快樂和苦痛,光明和黯淡,輪番上場,精彩紛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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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橋》第一章2

錢老師的鵝們從東面那條廢河裡爬上來,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