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身後,還有她的丈夫——喜海。
……
喜海朝落魄遠去的存扣的背影最後吼了一句:“小狗日的,再勾引我家阿香,找人打斷你的腿!”
就是這聲罵讓存扣步了保連的後塵:他選擇了離開,選擇了逃離。
如同王母娘娘胖手上的那根金簪子,在身後信手一劃,就在牛郎織女之間畫出了遙遙相隔的滔滔銀河。
。。
《田垛》第一章1
日曆翻到了1984年。就在正月十五元宵節這天,十八歲的存扣端坐在田垛中學高二(1)班教室西南角的暗影裡,內心一片安寧。
當頭發稀疏清癯瘦矮的劉老師把他領進班上時,五十四雙眼睛刷地向他捲起了好奇的風暴。這個穿著黑色滑雪衫身材高挑的小夥像棵松站立著,越發顯示出身側班主任的羸弱和矮小。他左手插在褲袋中,右手隨意地拎著一隻鼓囊的書包。他在視線的風暴中巋然不動,表情平靜,目光安詳,顯示出與其年齡不大相稱的從容冷靜的氣度。這是種迷人的不多見的氣度,淡定,內斂,卻是另一種咄咄逼人。以至於劉老師告訴大家這個新轉來的同學的名字時,班上卻沒有歡迎的掌聲。闃寂。而在介紹聲中,他的視線已把班級逡巡了一遍,然後徑直朝後門邊一張空著的座位走去。
他吹開桌上的些微塵灰,拿出語文課本,端正地坐著,凝神注視講臺後面的老師,如老僧入定。他的心裡一片澄明,好像回到了無邪的童稚時代。
存扣田垛中學的生活宣告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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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垛》第一章2
存扣託人把自己轉到田垛來是有理由的。田垛在顧莊西南方三十五里,距吳窯水路四十五里。水鄉腹地,由此及彼,要麼行船乘舟,要麼甩腳丫子走路——夢想有朝一日坐上汽車的水鄉人戲稱走路為“乘11路公共汽車”,倒是形象妥帖:11,兩條腿之象形也。所以田垛對於存扣是個遠地方了。存扣要的就是遠,遠才能拉開距離。潛意識中也有分道揚鑣的意思。決裂,決絕。他對以前非常抗拒,正如上學期開始他屢屢撕掉日記一樣,他想在一個遠遠的完全陌生的地方,書寫一個新的自己,實現自己。
來田垛中學的第三天,他利用下午兩節課後的自由活動時間到鎮上遛了一圈。
田垛的老街很特別,不像一般鎮上東西一條長街,而是呈四方形。四條街銜頭接尾,抱彎打轉,其實還是一條街。一圈走下來又回到起點,倒是省了回頭的腳力。存扣聽人說過:“田垛的老街四角方,要死人就成雙。”今兒總算見識到這“四角方”了。但他對“要死人就成雙”這話不相信,想也許是鎮子大,趕巧有過那麼幾回出現一天死兩個人的情況罷了,要不這鎮上死了一個人,那些活著的老頭老太還不在家裡嚇死?
老街中間是黃麻石鋪成的,年深日久,有些石條被踩得麻點都沒了,平滑光溜的;石條之間也不平整,有的塌陷,有的翹起,這反而讓街面有種陳舊的美感。和街面相和諧的是兩邊儲存有相當多而且完整的老房子老鋪面,都是青磚黑瓦,門柱紅漆斑駁;還有幾家老店簷下掛著厚重的舊牌匾。街上很熱鬧,有各式各樣的老手藝:打鐵的,敲洋鐵皮的,做秤的,編竹器的,刻章的,畫像的,剃頭的……連在街上走動的人穿著扮相都與別處有些不同,比較傳統,尤其是周邊來鎮上買賣的鄉民,很多還保留著裡下河地區早不多見的民俗打扮:婦女穿著偏襟衣裳,頭上戴方巾,下面繫個黑圍兜;十七八歲的女伢脖子上還掛個銀項圈……存扣津津有味地觀察著,東張西望,像觀光客。常言道:“隔河千里遠,十里大不同。”這兒離吳窯才幾十里路,同為老鎮,又同在一個縣裡,鎮與鎮的風貌就有了很大不同。也許是這地方比較偏僻的原因吧。
老街上賣小吃的多。吳窯那邊賣熟藕是把整根的藕放在大鐵鍋裡煮,煮熟了拿出來在木板上一排排晾著,叫做“賣爛藕”,這裡卻是把藕切成一截一截的,藕孔裡塞滿了糯米,謂之“藕夾”,放在糖水裡煮。煮藕的傢什一律是三十二公分的大鋼精鍋,“藕夾”淹在褐色濃稠的湯裡,煞是誘人。但存扣一貫不吃熟藕的,嫌吃起來麻煩,藕絲兒掛掛的,粘在嘴巴上像惱人的長鬍子。他感興趣的是這兒的油條。他從小就喜歡吃油條,田垛的油條特別大,有尺把長,粗得像根棒子,當然價錢也是別的地方的兩倍:一角錢一根。他站在人家油鍋邊等了兩分鐘,要夥計把他的兩根油條炸得老些。他喜歡吃老油條,嘴咬下脆鬆鬆的,屑子掉掉的,滿口生香。他邊吃邊走。一家餃麵店裡的唱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