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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部分

“我師傅對我恩情重啊。在幾個徒弟中他最看重我,角壁角落地教我,比我爸爸都對我好哩。”進財抬起頭,茫然地望著艙外。“大妮對我的情意我咋不懂呢,可我心裡只當她是個姐姐。頂好頂好的姐姐。可我又不能表明我的心思。就這樣拖呀……拖呀……會誤了她的呀……”

“你不跟人家挑明瞭態度,怕日後不大好收場。”馬鎖說。

“你說怎麼挑明?拿什麼話替她說?”進財激動起來,責問馬鎖。“刀不斫在你頭上你不曉得疼!”

“好好,怪我,怪我。我只對你說一句話,不想跟人家好,趁早對人家說,黏黏糊糊反而害了人家。我雖然沒跟女子好過,但也曉得一個理,女子愛上哪個人,心就給他敞開了,什麼都捨得把你,死都肯。你不說,人家就有念想,一天一天往深處引,日後走不出來,尋死上吊的都有。不是我唬你。要麼你就闆闆正正地待人家,叫人家看出你只不過把她當個姐姐待,讓她慢慢想通了,死心了,這才行。黏黏糊糊的,哪像個爺們兒!——來,存扣,我們喝,還有三瓶呢!”

馬鎖這番話說得存扣又是一震,心頭好像有個地方豁亮起來。見馬鎖要他喝,馬上一舉茶缸,說:“喝!”一仰頭把半茶缸酒“咕咚”都倒進了喉嚨。馬鎖拍掌大叫:“好!海量!”

第二天下午,存扣回校時在東橋上對河港望時,馬鎖的銅匠船已不在了。他又漂進江湖裡謀生活去了,為了他的理想。存扣站直身子,對著上風深深吸了口氣,步子穩實地下橋往前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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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窯》第三章6(1)

阿香在林子深處那相對隱蔽和安全的地方放鬆了全部身心,幽靜又帶著有些神秘的氛圍讓她的慾望一下子瀰漫開來,如加了強力粉的面坨,陡然地發酵成肥肥的一團。她的慾望是單純的,絕不曾有一丁點兒往那個終極的地方去考慮。她只是個孩子,是個中學生。她只是本能地產生了一種強烈的渴求。她本來是挨著存扣肩膀坐著的,但那時她突然心裡空得慌,渴望有人貼著她,緊緊地貼著,才會讓她舒服和充實,或者說踏實,有安全感。這也許是造化對於女子天然慾望的自然安排,規定和格式化了這樣的需求方式。於是她就站起來,像個孩子似的騎上了存扣的大腿,雙腿儘量分開,往前挨,雙臂環摟著他的腰,臉挨貼在他的脖子下面。果然就舒服了,全身的感覺細胞都在歡唱,如干枯的秧苗,“吱咕咕”地喝著漾來的清流。她嬌喘吁吁,滿臉暈紅,面板髮熱滾燙。正如她的名字一樣,她渾身都在散發著香馥馥的氣味。這是乾淨的芬芳的氣味,帶著溫暖,甜絲絲的,如午間盛開的花香。十七歲的少女本來就是一朵花,帶著露水啟瓣,向著陽光綻開。這小巧而柔軟、彈性十足的香噴噴的身體整個兒偎依緊貼在另一個體格強健的同樣十七歲的小夥身上,可真是要了他的命!他像中了什麼迷香似的立時暈乎乎的。心跳如擂急鼓,簡直要蹦出體外。血脈中熱流加快,奔騰如徑賽中剛起跑的健兒,又如炸了群的驚馬,嘶嘶地,朝著草原深處急奔。喘氣,嚥唾沫的聲音響得清亮。渾身的肌肉繃緊如鐵,下體更是感應得膨硬脹大,熱火火,昂揚如馬首。他不由就回摟住她,兩臂鐵箍般有力,帶著青藤般纏繞身上的人兒輕而易舉地站起來,往前走,俯下身子一起倒在草地上。他要像泥土一樣覆蓋她,卻不意壓痛了她。一聲嬌呼,如醍醐灌頂,當即澆醒了他。

多年後,阿香曾無數次想過,如果當時忍住不叫就好了。那接下來會怎麼樣,很難預料。很可能她的一生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當她看到存扣推開她踉蹌地走出林子而把她一個人扔下時,她悔恨得淚如泉湧。她站在林子間抽泣了好一會兒。突然間她又忙不迭擦乾眼淚,慌忙離開了林子。她終於意識到站立之所在。在離她三米遠的地方,斑駁裂縫的水泥紀念碑沉默而突兀地站著。上面有七個鮮紅的名字,如七雙眼睛,平靜而認真地向她瞅著。

這麼一鬧,兄妹關係的面紗被阿香親手扯開了。她是多麼的沮喪!她曉得自己失態了,過分了,一點兒也斂不住情緒,而且口無遮攔,把真實的心思過早地暴露出來,提醒和嚇跑了存扣。她以為存扣再也不會理她了,因為存扣不可能接受她的愛情。因為她知道這一點,她才順水推舟答應了存扣敷衍她的“頂多我做你哥哥”。她要以兄妹關係做情感的根據地,穩住存扣,時間和耐心會把這個根據地在不經意中慢慢擴大,最終水到渠成。就像小時候做的遊戲:把一滴墨汁滴在鍋蓋大的清澈的水塘裡,慢慢地洇開——如暴風雨前飛渡亂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