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香剛想爭辯,同室的女生們向她悄悄擺擺手。她們看秀平冷若冰霜的樣兒,怕她倆吵破了臉,意思叫阿香讓一下。兩個人睡上下床,本來是很要好的一對姐妹嘛。女孩們都很善良。
阿香感到很委屈,小嘴一扁淚就湧出來了,往床上一趴抽噎起來。秀平也不看她,爬上上鋪,重重往下一躺,擰開她的袖珍半導體來。
這次秀平真的是吃醋了!本來她對存扣在學校裡亂交朋友和隨便張揚自己就不大高興,她覺得存扣升了高一,反而不如以前在初中樸實了,弄得學校內人人皆知,像個校花似的。她就很不放心,為此她還不止一次勸存扣少到操場上訓練,反正咱又不考那勞什子體校,你的目標不是想上覆旦中文系將來當作家嗎?她也曉得不能怪存扣,做同學這麼多年,她曉得存扣的優秀和善良,她曉得一個人的優秀是沒法藏沒法掖的。可是她就是不高興。她要存扣總是和她在一起,只和她一個人好。因為存扣已是她生命中不可分離的一部分了,她不準別人覬覦,她容不得別人分享和染指,他是她的,她秀平的!
所以她這次決定認真地對待這件事。她不僅搶白了和她好得一個人似的阿香,而且憋著自己就是不搭理存扣。雖然她看見存扣被她弄得腦悶愁腸極其苦惱的樣子,心裡也是不忍,想撤銷冷戰,但她還是果斷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出於一個聰明女子的心計,她明白這真的是一場戰鬥,是一場嚴肅地捍衛自己的戰鬥,她必須堅持下去,要存扣深刻地接受一次警告,直到他開竅了醒悟了向她保證和承認“錯誤”為止。她不怕自己會被動,不怕存扣無動於衷,她清楚他們之間的感情,對這場沒有聲音的戰爭她有十分的把握,只要她堅持住,最後的勝利就是她的。她不能功虧一簣。
但是對阿香來說,她和秀平是兩個型別的女孩,極其活潑,率情率意。這場突然而至的變故使她幾天來心靈備受折磨,如同蟲噬。她不再快樂,整天悶懨懨地,大眼睛茫然著,小圓臉竟消瘦了,憔悴,讓人生憐。
可她嬌小的身子裡卻藏著倔強的潛質,當她感到實在不能忍受的時候,她決定和秀平主動談一次,徹底地交一次心。能夠解釋好了冰釋前嫌最好,她們還是好姐妹,如果談不攏,那她就決定不再為這件事難過和苦惱,以前咋樣還咋樣!同班同宿舍的,低頭不見抬頭見,弄得像個仇人,她秀平做得出來我阿香做不到,我不拿人的不欠人的為什麼要捧著別人的臉過?我為什麼為這點事就影響自己的情緒和學習?
《吳窯》第二章6(1)
學生的晚飯就是二兩粥。輪流的值日生到食堂裡幾十個打好的粥桶裡尋出自己這組的號頭,把桶端到宿舍裡分。大家就拿出自己的瓷缽子,值日生把粥攪勻了,你一勺他一勺地勻。粥菜都是自己帶的,有的裝在罐頭瓶裡,最好是裝在一種麥乳精瓶裡,瓶兒大,蓋子又好擰,裝上一瓶足夠吃一個星期的,當然這是指普通的鹹菜——倘哪個同學帶來的是大椒醬漬的炒黃豆或水鹹菜煮炒蠶豆之類的美食,那他(她)保不定星期三都吃不到。一個宿舍就是一個小社會,好同學之間好東西是分享的,大家爭著上來要,你一勺他一勺,不禁分的。當然,這次我吃人家帶的好東西,下次我也要找機會帶好的讓人家吃,禮尚往來,彼此有數,好朋友總是吃來吃去的嘛。
星期一在宿舍裡吃晚飯時,阿香從床下拿出她的粥菜來,這是她叫奶奶親手給她做的,大椒醬漬炒青黃豆,裡面還加了生薑絲兒和醃菜瓜丁兒,淋上了整一勺小磨麻油呢。瓶蓋一扭,滿宿舍都是香味。阿香笑吟吟地說:“今天我吃客了呀。”女孩們一下子端著粥盆圍上來,嘻嘻哈哈的,像要飯花子紛紛把粥盆舉到阿香面前,叫嚷:“先擱把我!先擱把我!”
阿香卻轉到秀平坐的床邊。剛才同室的女生們簇上阿香的時候只有她沒動,她和阿香幾天不來往了嘛。阿香站在秀平身邊,把擰開的菜瓶兒湊到她面前,說:“秀平姐,你先擱!”
秀平顯然沒有心理準備,有些發怔,正在撥粥的筷子停下了,坐那兒不動。阿香臉都紅了。一邊的女生就說:“秀平,你擱呀,跟她客氣什麼呀!”“你不擱我們也吃不到呀!”她們看出了阿香的用意,在一旁歡天喜地地起鬨、攛掇。
秀平臉上也有些紅,遲疑了一下,終於向瓶裡伸出了筷子。阿香連忙抖動著瓶兒往下倒,秀平忙說:“夠了,夠了!”阿香也忙說:“不夠,不夠!”
這個晚飯大家吃得十分香,整個女生宿舍漂浮著快活的笑聲和誘人的香氣。
吃過晚飯,阿香對秀平說:“秀平姐,我有話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