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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像一個輪迴。
每隔上一年、三年、五年、十年,都要出上一些豪傑人物。
京畿重地好漢雲集、精英爭渡,在江湖上本赫赫有名、名動一方之人到了京裡也難免淪為平凡,泯然眾人。但與此同時,若一個人能夠在京師闖出名頭,那他便必有過人的本領。
厲愁就是這樣一個人。
像他這樣的人,即使什麼也不必做,便足夠吸引人。
只因為他實在孤傲、實在英俊。
更何況他出名絕非只因外貌,更不是因為他重病纏身,卻有一身與年齡絕不相符的好功夫。
他能夠名動京師,最大的原因便在於,他初入京城,就一人一劍,刺殺蘇夢枕。
蘇夢枕是什麼人?
天下間兩大的黑/道勢力之一金風細雨樓的總瓢把子、當世高人紅袖神尼的高徒、“天下第一刀”紅袖刀的主人。
這世上絕不缺少想要踩在蘇樓主頭頂上位、名震天下的人。他們大多懼怕這位蘇公子,卻又在心裡惡意揣測他,認為他不過是個病秧子、肺癆鬼,即使他們這樣的正義人士不肯趁人之危,想必他也活不了多久。所以他們往往都在等待機會,等待一個一擁而上、牆倒眾人推的機會,待抓住了那個千載難逢的好時機,便做一個關鍵的幸運人物。
厲愁卻不是。
他不肯等。
因為他的病也同樣棘手。
他崛起於這個冬天。截至目前,他一共出手過六次,除了這次刺殺蘇夢枕失利之外,五次俱是一擊得手,用他那柄青色長劍刺穿了敵人的胸膛。這六次刺殺中,他的病也犯了六次。他也面色蒼白、也虛弱、也咳嗽,咳嗽起來也面無人色。
沒有人知道這位劍術幾可通神的神秘劍客師承何人、來自何方。只知道這位絕世劍客目前正留在六分半堂,做著一個普普通通的供奉。
他極其孤傲,也極其冷漠。
不肯要名利地位,也不沾酒水美色,每逢出手,必提前告知對方,要目標人物做好完全的準備,才肯去下殺手。而且他但凡殺人,必一人一劍赴約,決不允許其他人插手打斷他親自邀約的決鬥。
現如今的江湖幫派盛行,勢力遍佈。談及決鬥,一方首腦必帶足麾下力量,以多勝少、以強勝弱,力圖穩妥。
像他這樣單打獨鬥的人,實屬罕見——這正是極為諷刺的一點,若是功夫低、本領差的人這樣做,別說揚名,只怕早已折戟沉沙、早早送了性命,死後也難免被人叫一聲“蠢貨”,可似他這樣五戰五捷,且劍下所斬之人俱不是無名之輩的強者做了,尋常人縱使心底要嘲諷他,面上也只作敬重,言他有俠義精神。
這世上有許多人為名聲而活,自然也就有厲愁這樣,絲毫不在意名聲之人。
臉色慘白、眼下烏青的青年劍客正坐在六分半堂開設的一間普通客棧中,最普通的一個房間裡。
他抱著他那柄總是佩戴在腰間的,劍身碧青且帶有放血凹槽、劍柄湛藍鑲嵌同色寶石的佩劍,正默默地發呆。他的臉色實在很差,差到此刻正坐在他身側,另一位臉色蒼白的人在他的映襯下,竟也顯得十分健康,且生機勃勃了起來。
厲愁抱著劍,視線凝在虛空中的一點,肩頭的一道可怖傷口已經簡單包紮過,血流的速度也從汨汨變成緩緩外滲。
坐在他身旁的人輕輕嘆了口氣,“你失手了。”
厲愁似乎被這道聲線喚回了神智,他猶如孤狼一般銳利的視線霎時間便有了焦點,卻在望向那人的時候柔和了下來——就像一隻被人搭救過的不合群的野狼,雖仍舊不願與人類為伍,卻對自己的恩人隱隱懷有一絲別樣的感激。
他點點頭,毫不猶豫地承認,“我失手了。”
他看上去高傲自持,實際也是如此,但卻並不寡言,更不沉默。一句話後,便又說道:“我設想了蘇夢枕應對刺殺時的十三種可能,但我還是失手了。”
另一人的話反倒要少得多,他只說:“你動搖了?”
厲愁又點點頭,他望向手中的劍,長長舒了口氣,十分惆悵地說:“我仍舊認為六分半堂不對,認為你做得不對。”
這位讓他將與六分半堂視作同等存在的人,除了六分半堂大堂主狄飛驚之外,自然不做他想。
在六分半堂中威望不弱於總堂主雷損,甚至要更勝一籌的狄飛驚因為抬不起頭而呼吸不暢,聲音斷斷續續的,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