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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9部分

本來就做好了犯顏直諫的打算,竟不待萬曆說完,就抗聲叫道:“威福者陛下所當自出,乾綱者陛下所當獨攬,託之於人。則有大權之旁落、太阿之倒持;政柄一移,積重難返……”

此言一出。君臣全都大驚失sè,萬曆臉sèyīn沉,馮保提起吊梢眉,王國光、曾省吾、張學顏瞠目結舌,劉守有、嚴清、張鯨也始料未及。

王用汲把只能做不能說、放在臺面底下的事情,全都抖摟出來了,群臣之所以驚訝惶恐,乃是因為他並不是造謠,而是說的事實!

張居正常對屬下說“我非相。乃攝也”,但千古之下曾經稱攝政的,也就周公與王莽兩人而已,即使算上後來滿清的。也就添個多爾袞。這種局面對朱明皇朝一家一姓來說,自然是大權旁落、太阿倒持。

但以社稷而論,大明朝到了嘉靖、萬曆時期已經弊病叢生。嚴重到嘉靖年間帝國東南腹地竟被海盜和日本làng人襲擊,huā費十年功夫才能平定,俺答、圖mén汗相繼入寇在京師邊上跑馬,朝廷連斬兩任薊遼總督、撤換十位邊關大將,隆慶年間儲存著整個國家錢糧的太倉,竟空得滿地跑老鼠……張居正要是不大權獨攬、獨斷專行。而是按部就班糾纏於大明官場的泥坑裡面,怎能革除舊弊、推行新政?又哪兒來這四海昇平的中興局面?

王用汲一番話。恰恰戳中張居正軟肋,老太師氣得麵皮翻紅,頷下一部黝黑的鬍鬚直抖。

秦林見狀就暗道一聲不好,連忙給準岳父大人打手勢、使眼sè。

哪裡來得及?張居正氣沖斗牛,國字臉漲得通紅,厲聲道:“王用汲,你焉敢汙衊老夫?!陛下以一身居於九重之上,視聽翼為,不能獨運,不委之於臣而委誰也?先帝臨終,親執臣手,以陛下見託,今日之國事,老臣不以天下自任而誰任耶?”

謀斷天下大事者,捨我其誰?非我莫屬!這就是大明第一名相的xiōng襟氣魄!

振聾發聵的聲音在皇極殿回dàng,張鯨、張誠駭然變sè,嚴清憤憤不平,陳炌吳兌不以為然,馮保神sè尷尬,就連曾省吾一干江陵黨也覺得太師這番大動肝火,有異於平日。

得,秦林無奈的撓了撓頭,張太師這番話說得酣暢淋漓,御座上的萬曆聽在耳中卻不見得是那麼回事了。

不委之於臣而委誰也,不以天下自任而誰任耶,既是一代權相張居正內心的剖白,從某種角度而言,也無異於對至高無上的皇權的蔑視,除了我張江陵,誰能肩負中興之任,誰能重整這大好河山?

張居正是側身對著萬曆,朝下直斥王用汲,所以沒注意到某個瞬間,得意弟子的瞳孔中流lù出的厭惡之sè,但萬曆臉上轉瞬即逝的神sè變化,卻逃不過秦林那雙犀利如電的眼睛。

老太師誒,您還不知道已經被自己學生記恨上了吧?又或者……

萬曆才具中人而已,小聰明卻也不缺,此時的神sè轉換極快,頃刻間就變成勃然大怒,從御座上站起來,戟指王用汲斥道:“住口!你詆譭宰輔重臣、挑撥朕和張先生的君臣關係,實在是心存不軌,來人吶,將此人格去官職,重打五十、不、一百廷杖!”

張居正衝著王用汲重重的哼了一聲,又躬身朝上稟道:“啟奏陛下,實不應廷杖王某,否則越發坐實老臣專橫跋扈的罪名。”

假仁假義、欺君罔上!王用汲白著眼睛梗著脖子不領情,也曉得張居正是故意這麼說的。

果然萬曆溫言寬慰張居正:“是朕恨他妖言huò眾,所以動了廷杖,實與張先生無關——大漢將軍何在?”

當下就有好幾名如狼似虎的大漢將軍一擁而上,把王用汲烏紗帽摘掉,五huā大綁拖了出去。

嚴清、劉守有等人把脖子一縮,暗叫一聲僥倖,虧得王用汲這傻冒做了出頭鳥,否則咱們還不好收場呢!

只不過,被江陵黨諸位大臣用戲謔的眼神瞧著,他們臉上總歸是火辣辣的。

秦林從這他倆嘿嘿一樂,誰讓你們找了豬一樣的隊友?王用汲這傢伙,明明就是來討打的嘛。

午mén外,司禮監張鯨監督行刑,真正動手的則是錦衣官校,劉守有和秦林職責所繫,也到場監刑。

廷杖用的棍子一般是由慄木製成,擊人的一端削成槌狀,且包有鐵皮。烏油油、黑沉沉,分量格外紮實。不少受刑官員,就死在廷杖之下。即便不死,十之**的人,也會落下終身殘廢。廷杖最高的數目是一百,但這已無實際意義,打到七八十下,人已死了。廷杖一百的人,極少有存活的記錄。廷杖八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