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話糊弄過去,那知縣資歷淺,又是舉人考選的,腰把子不怎麼硬,竟就此偃旗息鼓,似乎被他堵了回去
萬沒想到招惹來了秦林這尊煞星,周德馨暗自叫苦不迭,他可沒妄自尊大到認為憑自己的力量,可以對抗鬥垮少師府的秦林
“夏培這王八蛋,一定是他告了刁狀”周家一位管事惡狠狠的罵道,頓時在牆頭引起了一陣共鳴
夏培就是那舉人考選的知縣,周德馨這時候可沒功夫追究是誰告了刁狀,眼珠子轉了轉,一邊命管家準備一份厚禮,一邊引著幾個兄弟走下圍牆:“走,咱們會會那秦青天”
土圍子中門大開,周德馨身穿七品文官服色率眾而出,周家幾兄弟和頭面管事們跟在他後面,神情倒也不怎麼緊張,周家是僅次於王馬楊沈四家的頭等大縉紳,前代還出過個南京的閒職侍郎,大家官面上的人物也見得多了
本來圍在茶棚子周圍吐苦水的父老鄉親們,見周德馨率眾而出,頓時如畏懼蛇蠍般朝兩邊避了開去,讓出中間一大片
周德馨離著老遠,就滿臉堆笑、長揖到地:“下官內閣中書周德馨,見過秦林秦長官”
他的幾個兄弟也紛紛行禮:“標下吳王寨巡檢司周德芳,給秦長官見禮了”
“學生周德瑞,隆慶庚午科舉人……”
周家幾兄弟和子侄輩紛紛自報履歷,個個都不是白身,至不濟也捐了監生貢生,此刻都袍乎套兮的穿戴起來,儼然一群衣冠禽獸
當然,在舊黨清流比如趙應元、王用汲、顧憲成等輩眼中,這叫書香門第,家學淵源,很值得攀一攀同年同門同鄉同榜的交情,再敘一敘年齒,然後世老先生、世叔世兄叫成一片
就算本地正管文官,遇到這架勢也只能站起來,說兩句老先生造福桑梓久仰久仰
偏偏秦林不,吊兒郎當的坐在板凳上面,翹著二郎腿晃悠晃悠,端著茶杯慢慢吹那冒起來的熱氣兒,眼皮子都不夾他一下
周家眾弟兄頗有幾個怒形於色,周德馨臉皮一紅,手在身後擺了擺,依然畢恭畢敬的道:“聞得秦將軍大駕光臨,周某有失遠迎,實在罪過罪過北風漸涼,茶棚不是久坐處,斗膽奉請秦將軍入弊宅一敘,略治水酒為將軍洗塵”
說罷,周德馨抬起頭笑眯眯的四下看了看
別看百姓們剛才告狀告得歡,畢竟為他積威所懾,站在前邊的都立不住腳往後退,臉色也變得極為難看,還有人心頭嘀嘀咕咕的,說秦將軍畢竟是朝廷的官兒,萬一他幫著周德馨俺們剛才的舉動豈不是自尋死路?
“不,不會,秦青天絕對不會”凡是在風陵渡,在蒲州見過秦林的百姓,都對他抱著非常高的期望
秦林將茶杯慢慢的放在桌上,抬眼瞟了周德馨一眼,輕輕拍了拍尹賓商謄寫的冤狀,不慌不忙的道:“周德馨你可知罪?”
周德馨臉色不好看了,斷沒想到秦林這麼不給面子,臉色一紅,終究還是強忍住,手在身後招了招,剛從宅院裡匆匆趕來的管家便把一疊紙放在他手中
“啟稟秦長官容周某將下情上告,”周德馨彎著腰,將幾張紙呈給秦林
哦?秦林接過來一看,就笑起來:“黃金百兩,白銀千兩,蜀錦百匹,綢緞表裡百端……嘖嘖嘖,這禮物的分量可不輕啊”
周德馨頓時臉色難看之極,秦林當眾念出來這在官場上是什麼意思,已經不言而喻
父老鄉親們卻不懂官場道道,聽秦林唸了一大通禮物名目,都是想都不敢想的貴重東西,又見他笑嘻嘻的和周德馨說話,就難免起了誤會,不少人長長的嘆息著,剛才嚷出去的茶博士和告狀最積極的幾位,哭喪著的臉上明明白白寫著官官相護四個字
陸遠志、牛大力、尹賓商卻笑得打跌莫說秦長官不貪財就算他貪財,周家的手筆也未免太小了點靠著漕幫和五峰海商的分紅,秦長官拔根汗毛都比這粗啊,還看得起周家這點“重禮”?
果然,秦林笑眯眯的將禮單和那疊訴冤的狀紙放到了一起,周家人滿臉的莫名其妙,卻聽他慢悠悠的道:“好了,又多條賄賂朝廷命官的罪名”
原來如此,百姓們叫一聲好,解氣呀
“你算個什麼朝廷命官”周家幾兄弟裡面,脾氣最暴躁的周德芳一蹦三尺高,氣憤憤的道:“一個無職無品的錦衣校尉,也敢自稱朝廷命官,你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周德瑞拱拱手,滿嘴的陰陽怪氣:“學生不知秦長官是何品級,在何處衙門擔任什麼職司?咱們吳王寨屬於臨晉縣,您是接任了臨晉知縣,還是平陽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