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怔,接著面露喜色。
他是嘉靖年間的正途文官,本能的比較偏向於顧憲成這邊,但青藤先生徐文長的名聲也很大,並且奉陽明先生從祀孔廟的訊息傳開,徐文長和左都御史趙錦、兵部主事宋應昌這派心學弟子份屬同門。所以馮府尹也很猶豫。
但現在他不猶豫了。秦林要查這案子,正好讓他馮府尹抽身退步——這麼重大的案子,萬一有什麼不對。區區順天府吃得下來?搞不好就得三堂會審!正好前面有東廠,天塌下來高個子頂著嘛。
秦林吩咐陸胖子和劉三刀檢查屍體,把該做的檢驗做一做。雖然基本上可以判定是牽機藥中毒,但也不排除別的情況,另外仔細檢查屍體,也許能發現額外的線索。
曹少欽、雨化田兩位都是逼供誘供的好手,他兩位便負責盤問這處銷金窟中,所有的姑娘、丫環和龜奴,尤其是那幾個案發時在場陪伴的姑娘,從刑事偵查的角度,比起有嫌疑的各位當事者。她們的口供應該會更加客觀真實。
這起案子並沒有兇猛勇悍的敵人,剩下霍重樓和牛大力沒有用武之地,也叫他倆四下巡視。老牛看地面和房間內。老霍檢查房頂,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分派已定。眾人開始忙碌,可憐那連志清小小一個監生,生前默默無聞,臨死前在國子監指摘東廠督主和青藤先生徐文長,又捱了懷遠侯常胤緒的打,出了個大大的名,死後又有東廠現任前任的掌刑千戶、理刑百戶和大群司房、掌班來周密調查,待遇只怕比達官顯貴都還強些,也算死得轟轟烈烈了。
“我呢?”徐辛夷指著自己鼻尖,看到別人都有事做,就她無所事事,頓時大為不滿。
秦林笑著一記長揖:“各項事務交給他們,唯請夫人總攬全域性。”
徐大小姐頓時咧開嘴呵呵笑,得意之色簡直溢於言表,東瞅瞅西看看,好像真的挑起了大梁,邁著大長腿輕捷的走來走去,身形宛如一隻雌豹。
馮璞大皺眉頭,李如松卻豔羨不已,像他這樣的將門,能娶到小縉紳的女兒就該謝天謝地了,國公之女真是做夢都不敢想啊,他老爹李成梁立下許多戰功,也才封了個寧遠伯,而且被真正的世勳貴戚視為暴發戶,矮了不止一頭呢!
李如松心頭只是想,神馬時候俺們老李家也傳承數代世受國恩的,將來孫女、曾孫女能像徐大小姐這般貴氣逼人,那才算正兒八經的勳貴世家,不再是暴發戶啦。
他甚至決定,不再強求女兒和侄女兒學什麼琴棋詩畫,裝什麼大家閨秀,非得嫁入縉紳之家了,反正就是將門出身,將來像徐大小姐這樣,不也挺好嗎?
勾欄院裡的那些姑娘,比李如松又是另一種豔羨,秦林年紀輕輕做到督主,居然容許夫人跟著到處跑,兩人言笑晏晏,說話神態舉止都自然得很,可見平時就一直如此,這可真是少見得很。
“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素環等幾位姑娘低聲唸叨著,心目中秦林的身影,頓時比小白臉顧憲成高大了許多。
東廠查案正鬧得紛紛擾擾,從外面傳來踉踉蹌蹌的腳步聲,就見順天府的衙役們引著一老一少兩名僕人,急匆匆的趕到這裡。
不消說,這就是連志清的家裡人了,那老家人看到連志清扭曲可怕的屍身,起初還不敢認,待東廠番役挑起燈球火把照耀通明,他揉了揉眼睛,立刻撲在地上大放悲聲:“少爺啊少爺,你怎麼就去了?今天賈三從老家帶信過來,老奴還說有喜訊,也叫少爺歡喜歡喜,沒想到、沒想到……”
年輕的是個愣頭愣腦的傻小子,也撲通一聲跪下,哭天抹淚的嘮叨:“少爺,今年官府清丈田畝,邵家把投獻佔了咱的田地,都給退了出來,每年的稅額也減了一成半,老奶奶和奶奶都歡喜得跟什麼似的哩,讓俺來報個平安喜信,哎呀不好,你這一死,俺咋回去說呢?”
有的地方,監生也算小縉紳了,可以包攬詞訟、欺壓良民,不過那種多半是花錢買的,而連志清是從窮秀才考選上的,家裡無權無勢,自然不能相比,沒考起秀才之前,孤兒寡母的生活,家裡的田地被豪強侵佔,好歹考上秀才、選了監生,看在這份上豪強退了些田土,這才緩了口氣。
但是,連志清連續三屆沒有考上舉人,也沒有選上官,困在國子監整整六年,豪強又欺上門來。
直到前段時間張公魚在山西力行新政,首輔申時行大為褒揚,關中各地官府紛紛追隨,豪強感覺不勝其擾,看在連家出了個監生的份上,乾脆把他家的田地全退了,還賠了不少好話。
這不,家人奉命進京報喜,結果連志清還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