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思恭把臉一虎:“胡說本官與秦督帥相交莫逆,你們做下屬的切勿妄自揣摩,此次因秦督帥統兵在邊陲鏖戰本官才獨力把擔兒挑起來,並無別的意思”
即使在心腹手下面前,駱思恭也不想過多暴露自己的心思,至少目前他的主要對手是劉守有和張尊堯,沒必要去得罪秦林手下的嘴巴雖然緊但東廠秦督主的耳目也多,保不定就有風言風語傳到那位的耳朵裡,何苦來哉?
兩位心腹被責備一通,臉上做出懊悔之色,心頭卻有幾分歡喜因為他們知道撓到了主子的癢癢肉
駱思恭心底深處確實有點嫉妒秦林,至少存著爭競之心,所以這次奉密旨到雲南辦差,本應知會秦林然後雙方聯手,但他聽說秦林率軍在偏遠之極的土司轄地作戰,就藉口來回路途不便、時間遷延恐節外生枝,自己在昆明張羅起來
最近幾天,錦衣官校們在昆明城中奔走查訪,以各種身份拜訪那些從永昌避到這裡計程車紳,詢問去過那裡的商人,從各種渠道瞭解當時的軍事部署,已經漸漸有了眉目,差不多快到收網的時候了
只要再有兩三天……
不靠成名已久的秦督帥,自己也能把欽案辦下來,駱思恭等人內心深處的得意,那是絕對免不了的
他們從金馬坊走向碧雞坊,剛剛走到兩座牌坊之間的位置,忽然駱思恭心頭畢剝一跳,以廠衛世家子的敏銳直覺,感受到了危險的臨近
左前方,頭戴竹笠的行腳僧持著禪杖緩步而來,那禪杖外表不起眼,持在僧人手中也顯得輕飄飄的沒什麼分量,可頓在地面上,竟震得青磚片片碎裂
右前方,又高又瘦做訟師打扮的漢子,像根旗杆似的杵在那裡,三角眼裡兇光吞吐不定,雙手籠在袖子裡,隱約可見數點藍汪汪的寒芒
後面人群中走出三人,戴著面紗的女子、白髮蕭然的書生、滿臉酒氣的酒鬼,成扇形包抄而來
兩邊街道又有六七人現身,或太陽穴高高突起,或雙手搖擺不定,或步履飄忽若鬼魅,一眼便知絕非易與之輩
糟糕,中伏了錦衣官校們曉得來者不善,顧不得暴露身份,紛紛從包袱裡取出兵刃
金馬碧雞坊是昆明繁華之地,行人商販極多,見這邊陣勢不好,百姓們呼喊著四散奔逃,不知是誰大喊一聲緬甸蠻子的探子摸進城了,頓時場面亂,不知掀掉幾處乳扇攤子,打翻多少過橋米線
這裡也有巡街的捕快,本來還往這邊擠過來看看情勢,結果看到一大群狠人拿著兵刃站在金馬碧雞坊正當中,個個凶神惡煞有恃無恐的樣子,捕快就唬得把舌頭一吐,趕緊腳底板抹油溜之大吉——這場面不是捕快能應付的,趕緊報到本府,請調大兵來
高天龍、艾苦禪冷笑著盯住駱思恭,視線冰冷而殘酷他們並不著急,昆明的大軍泰半調往前線,城中相當空虛,並且隨著秦林把戰線向南方推進,本來不多的城防兵力變得加鬆懈怠慢,只怕很久都不會點起大軍到這裡來
不管朝廷內部怎麼傾軋,鎮壓白蓮教都是不遺餘力的,從馮保徐爵陳應鳳到張鯨劉守有再到駱思恭,都極力鎮壓魔教,因為他們非常清楚,白蓮教要推翻的是包括廠衛體系在內的整個大明朝廷,各人都在魔教擬定的死亡名單上
白蓮教同樣不分青紅皂白,逮住機會就要向朝廷叫板
駱思恭為何現身昆明,高天龍、艾苦禪並不清楚,但他們知道這是個力挫朝廷鷹犬,重振白蓮教威風的好機會,殺死駱思恭這種級別的錦衣武官,一定能震動朝野
駱家老祖宗駱寄寶被明成祖文賜爵世襲錦衣千戶,其子孫駱安定、駱運昌、駱啟、駱安世代出為錦衣武官,駱安深受嘉靖帝器重,駱思恭又得到了萬曆帝的重用,倒也有幾分家學淵源,眼見局勢非常不利,強敵環繞之下不曾自亂陣腳,目光從對方臉上掃過,朗聲道:
“飛天蜈王高兄,鐵面殺生佛艾兄,青白紅三陽堂主,眾位護法長老,既然魔教高手全數現身,想必教主大駕也在此地了?”
駱思恭心底還存著一絲僥倖,如果是左右二使、三堂主和眾護法長老,賠掉十名心腹校尉的性命,自己再拼著硬受重傷,還有幾分逃生的機會
“駱狗官,你到這時還不死心嗎?”高天龍嘿嘿冷笑,眼光裡充滿了貓捉老鼠的快意,然後朝上拱拱手
艾苦禪、紫寒煙等人齊齊拱手高喊:“屬下恭迎神功盛德光明至大聖教主”
駱思恭的心猛的往下沉,心底只剩一片冰涼,魔教教主神功獨步天下,如果調集大批廠衛高手還能和她一戰,可現在他身邊只有小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