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沒說出來:那天宮中要是稍微把持不定,只怕已經當了你的便宜妹夫。
秦林說的是實話,鄭國泰卻以為是罵他,這廝倒也不生氣,一邊視線越過秦林肩頭去看永寧,一邊笑嘻嘻的道:“窮秀才,這兒不是鄉下,是京師,勸你識時務!小的們,告訴他大爺是誰。”
外邊被眾人尊為光爺的禿子,在鄭國泰面前恨不得把腰桿彎成曲尺,聞言立刻轉身面朝秦林,重新把腰桿挺得筆直,豎起一根大拇指,挺胸凸肚氣焰熏天的道:“我家鄭爺乃是宮中貴妃鄭娘娘之兄,當朝國舅爺,天子奉為錦衣衛都指揮使,哈哈,小子,怕了吧?”
光爺說完這番話,簡直神氣活現,彷彿做鄭娘娘的兄長的狗腿子,是件非常難得的榮耀。
更多的狗腿子摩拳擦掌,紛紛幫腔:“把你妹妹獻出來,國舅爺饒你一命!”
“鄭爺高興了,手指縫裡賞下來,夠你全家吃三輩子!”
“小子,聽得傻了吧,還不快跪下謝賞?”
在他們心目中,一個鄉下土秀才,聽到當朝國舅的名號,還不嚇得魂飛魄散?如果聰明點,乾脆把妹子雙手獻上。
鄭國泰更是不屑一顧,直把秦林當作了空氣,眼神兒一個勁兒的往永寧身上飄,心底已將這位楚楚可憐的姑娘當作了囊中之物,開始盤算怎麼金屋藏嬌了。
永寧在宮中再不受寵,也是身份高貴的長公主,何曾被人如此褻瀆?她緊緊倚著秦林寬闊的後背,氣得扁起了小嘴兒,眼眶微微發紅,如果不是秦林握著她的手,恐怕珠淚早已落下。
秦林捏了捏永寧的手心,朝著鄭國泰搖搖頭:“錦衣衛都指揮使很大麼?說起來,我倒比你早幾年坐到這位置上呢。鄭楨聰明伶俐,怎麼會有你這麼個草包哥哥!”
“大膽!娘娘的名諱,豈是你可以直呼的?”鄭國泰頓時火冒三丈,別看他是哥哥,從小卻被聰明能幹的妹妹壓著一頭,後來又做了貴妃,全家富貴從此而來,所以他心底實對鄭楨敬畏有加。
光爺捲起兩邊袖子,捏著拳頭就要揍秦林,還不忘給鄭國泰表表忠心:“鄭爺,這廝無禮,您先消消火,看弟兄們拆了他的骨頭!”
唉~~秦林長嘆一口氣,不是生氣更不是畏懼,倒帶著幾分恨鐵不成鋼的味道。
鄭國泰和他手下這夥人,實在是太草包了,其實秦林已經朦朦朧朧點出了身份,就算不相信他也做過錦衣衛都指揮使,可口中吐出鄭貴妃的閨名,難道就沒有一點淵源嗎?要知道這個時代,女子的閨名秘不示人,只有極為親近的關係才會得知呀!滿城盡知鄭娘娘專寵,但一萬個人裡頭,曉得鄭楨名諱的恐怕不過三兩人而已。
鄭國泰如此不成器,秦林也不介意幫鄭楨教訓教訓他,就準備揮揮手讓混在外面百姓人群中的番役們衝進來。
正當此時,幾個青衣小帽的僕人小步快跑進來,垂手道:“啟稟老爺,成國公來拜。”
成國公朱應楨性格謹小慎微,格外的八面玲瓏,適景園是他借給鄭國泰辦花會的,所以今天特地來園中拜會。
鄭國泰大喜,立刻起身迎了出去。
鄭貴妃固然專寵,外戚也不過紅極一時,十數年富貴如過眼雲煙,武功勳貴則是代代傳承與國同休,朱應楨以國公之尊來拜,是給了他十足的面子——也就朱應楨這種性子,如果換成執掌京師戎政大權的定國公徐文璧、英國公張元功,就算鄭國泰這號暴發戶趴在地上磕頭,人家都懶得理會他呢!
鄭國泰確實草包,走得太快,也沒說把秦林和永寧怎麼辦,光爺一夥人就虎視眈眈的瞪著他們,乾巴巴的等在閣子裡。
永寧的手還在微微發顫,秦林感覺到她的緊張,低聲笑道:“不用著急,等著看猴戲吧,這個鄭國泰討厭得很,我替你出氣……看那禿頭好不好笑?待會兒在他頭頂畫個大王八。”
“嗯,”永寧用力點了點頭,想到禿頭上畫王八的情形,就忍不住吃吃偷笑。
光爺沒聽清他倆說什麼,感覺對方在看自己光溜溜的頭頂,登時火冒三丈,兇巴巴的吼道:“臭小子,和小婊子嘀嘀咕咕的,老子先揍你一頓,替鄭爺發發利市!”
秦林臉色一寒,這人嘴太臭。
眼瞅著就要大打出手,鄭國泰又回來了,笑嘻嘻的走在前頭引路,後面的年輕人身穿錯金繡夾紗袍,頭戴羊脂白玉發箸,手拿仇英親筆畫的摺扇,面目中有些陰柔之氣,正是成國公朱應楨。
鄭國泰在前天引路,朱應楨滿面春風,態度中略略帶一點兒矜持,信步走進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