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一個完全沒有痛苦的人,又怎能真正領略到歡樂的滋味。”
他長嘆了一聲,緩緩接道:“你既沒有真正愛過一個人,也沒有真正恨過一個人,你沒有痛苦,也沒有歡樂……別人也許都羨慕你,我卻覺得你活著實在沒有什麼意思。”
花無缺默然半晌,神色竟還是那麼安詳,絕沒有任何變化,他只不過是淡淡笑了笑,道:“也許你說得不錯,這隻怕也是我從小的環境造成的。”
小魚兒苦笑道:“不錯,只有‘移花宮’才能造出你這樣的人,使你變成一個活動的木頭人。你雖然對每個人都謙恭有禮,但心裡卻絕不會認為他們值得尊敬,你雖然對每個女孩子都溫柔體貼,但也絕不是真的喜歡她們。”
他又長嘆一聲,道:“就算你要殺人,你心裡都未必認為他是該殺的。”
花無缺嘆道:“這的確是遺憾得很。”
小魚兒仰天一笑,道:“好,現在我話已說完了,你只管動手吧,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能在幾招內將我殺死!’’
花無缺道:“你可要使用兵器?”
小魚兒道:“我沒有兵器。”
花無缺柔聲道:“你若願使用兵器,我可以陪你到有兵器的地方,讓你選擇一樣。”
小魚兒苦笑道:“你明明知道我縱有武器,也非你敵手,你明明要殺死我,還要對我如此客氣,若是別人,必定要認為你是個陰險毒辣的人,但我卻知道你不是,因為你連虛偽作假都不會,因為你根本不必作假。”
花無缺道:“你實在很瞭解我。”
小魚兒道:“你再想找一個這麼瞭解你的人,只怕很難了。”
小魚兒抹了抹發乾的嘴唇,道:“我不要用兵器,你動手吧。”
花無缺仰頭瞧了一眼。秋風吹過,一片枯葉飄飄落了下來,星光更淡了,大地充滿了蕭瑟之意。
他嘆了一聲,悠悠道:“這樣的天氣……”
小魚兒接道:“這樣的天氣,的確很適於殺人。”
突聽鐵心蘭冷冷道:“這樣的天氣,只令我覺得冷得很……”
她突然走過來,身上竟已是完全赤裸著的。
星光,柔和地灑了她全身。
世上絕對無法再找出一樣比這赤裸的少女胴體更美,更炫目的東西來,簡直美得令人窒息。一瞬間,小魚兒和花無缺呼吸都為之停頓。
花無缺顫聲道:“你……你……”
鐵心蘭轉身面對著他,悠悠道:“你看我美麼?”她起伏著的胸膛,在月光下看來是那麼蒼白。
花無缺不由自主地閉起了眼睛,道:“你……你為什麼要……”他剛閉起眼睛,鐵心蘭已撲上去緊緊抱住了他。
花無缺只覺得一個冰冷的、柔滑的身子,纏住他的身子,他的心房突然猛烈地跳動,手足也顫抖起來。
他一生中從未有這種感覺,他彷彿要暈迷,爆裂……他根本不知該如何是好。
鐵心蘭顫聲道:“死人,你……你還站在這裡?”
小魚兒站在那裡,像是已發了呆。
鐵心蘭嘶聲道:“你這樣……你還不走?”
小魚兒目中突然流下淚來。
這幾乎是他平生第一次流淚,他也不知道這是感激的淚?是悲傷的淚?是憤怒的淚?還是羞愧的淚?
花無缺的手根本不敢去碰鐵心蘭的身子,自然也掙不脫她,額上已有了汗珠,只有連聲道:“放手……放手……”
鐵心蘭也是流淚滿面,道:“你……你再不走,我就死在你面前!”
小魚兒道:“我……我……”
他最後瞧了鐵心蘭一眼——那無辜而純潔的胴體,已滿臉晶瑩的淚珠,這必將令他永生不能忘懷。他狂吼一聲,發瘋似的轉頭奔去。
小魚兒像一條負傷的野獸,在這秋夜中的原野裡狂奔著,也不知究竟奔出了多遠,更不知已奔到何處?
他已再沒有眼淚可流,他的心亂得就像是他的頭髮。他一生中從沒有這樣痛苦,這麼心亂過。
水田裡的稻穗已長出,在晚風中像是大海的波浪。小魚兒奔入一塊稻田中央,在星光下躺了下來。
積水的汙泥,浸著他的身子,星光自稻穗間望出去,顯得更遙遠,更飄忽,更不可捉摸。
他暗問自己:“我能算是個人麼?
“我自以為誰都比不上我,我瞧不起任何人,但別人要殺我時,我卻連一點法子也沒有。
“我瞧不起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