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先生已飄上了屋脊。花無缺跟了過去,掠過屋脊,越過靜寂的街道。
銅先生頭也不回,忽然冷冷道:“移花宮門下,怎地也貪酒貪睡起來!”
花無缺怔了怔,垂下頭不敢說話。
只見這銅先生從頭到腳,從未動彈,飛掠卻迅急無比,整個人都彷彿在御風而行一般。花無缺瞧見這樣的輕功,也不禁暗暗吃驚。
只聽銅先生又道:“你自然已知道我是誰了。”
花無缺道:“晚輩出宮時,家師已吩咐過,只要見到先生,便如見家師,先生所有指示,晚輩無不遵命。”
銅先生道:“你出宮時,宮主還曾吩咐了你什麼?”
花無缺終於沉聲道:“家師要我親手殺死一個叫江小魚的人。”
銅先生像是笑了笑,道:“很好!”
他不再說話,也始終未曾回過頭來,只見去路漸僻,漸漸到了個山坡,山坡上有株枝葉濃密的大樹,銅先生身形突然飛掠而起,口中卻道:“你在樹下站著。”
短短五個字說完,他身子已站在樹梢。滿天星光,襯著他一身雪白的衣裳,看來更覺瀟灑出塵,高不可攀。
突見銅先生自濃密的枝葉中,提起一個人,叱道:“接穩了!”
叱聲方自入耳,已有一個人自樹梢急墜而下。
這大樹高達十餘丈,一個人重量雖不滿百斤,自樹梢被拋下來,那力量何止五百斤。
花無缺更猜不出他拋下的這人是誰,也沒有把握能否接得住這人的身子,剎那間不及細想,也飛身迎了上去。
花無缺突然出手,撈住了這人的衣帶,但聞“嘶”的一聲,這人衣裳已被撕破,花無缺也被這下墜之力,帶了下來。
但等到落地時,下墜之力已減,花無缺口中吆喝一聲,臨空一個翻身,復將這人身子直拋上去。
等到這人第二次落下時,花無缺伸出雙臂,便輕輕托住。滿天星光,映著這人蒼白的臉和緊閉著的眼睛。
這人赫然竟是小魚兒!花無缺雖然深沉鎮定,此刻也不禁驚撥出聲。
銅先生猶自站在樹梢,冷冷道:“他是否江小魚?”
花無缺道:“不錯。”
銅先生道:“好,你殺了他吧!”
花無缺心頭一震,垂首瞧著昏迷不醒的小魚兒,嘴裡只覺有些發苦,一時之間,竟呆住了。
銅先生緩緩道:“你若不願殺一個沒有反抗之力的人,不妨先解開他的穴道。”
花無缺茫然伸手,拍開了小魚兒的穴道。小魚兒張開眼睛,瞧見了花無缺,展顏笑道:“是你救了我?”
花無缺呆在那裡,一個字也說不出。
小魚兒笑道:“我早就知道你會來救我的,我們是朋友。”
花無缺也不知為了什麼,心裡只覺一酸,竟扭轉了頭去。
突聽一人冷冷道:“花無缺,你為什麼還不動手?”
小魚兒這才瞧見站在樹梢的銅先生,倒抽了口涼氣,轉首面對著花無缺,眼睛瞪得大大的。
花無缺長長嘆了口氣。小魚兒默然半晌,苦笑道:“我知道你不敢違抗他的話……好,你動手吧!”
花無缺也默然半晌,一字字緩緩道:“我現在不能殺你。”
小魚兒一喜。銅先生怒道:“你忘了你師父的話麼?”
花無缺長長吐了口氣,道:“我已和他訂了三個月之約,未到約期,絕不能殺他。”
銅先生喝道:“你的師父若是知道這事,又當如何?”
花無缺霍然抬頭,大聲道:“師命雖不可違,但諾言也不可毀,縱然家師此刻便在這裡,也不可能令晚輩做食言背信的人!”
銅先生怒道:“花無缺你莫忘記,見我如見師,你敢不聽我的話!”
花無缺嘆道:“先生無論吩咐什麼,弟子無不照辦,只有此事,卻萬萬不能從命。”
銅先生忽然大喝道:“你不殺他,只怕並非為了要守諾言,只怕還另有原囚?是麼?”
花無缺心裡又是一震,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堅持不殺小魚兒,到底是完全為了要守諾言,還是另有原因。
方才小魚兒無力地躺在他懷裡,他心裡竟忽然泛起一陣難言的滋味。他瞧著小魚兒的臉,忽然覺得這不是他的仇人,而是已相交多年的親密朋友。
他手臂上感覺到小魚兒微弱的呼吸,又覺得這不是他要殺的人,而是他本應全力保護的人。
直到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