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爺無意佈下的陷阱,往往比任何人的詭計都要來得可謂可怖。
仔細辨認著荒草、泥濘之間的道路,李尋歡表情相當凝重。他只到過一次古樓蘭地宮,全憑著奇異的記憶力,二人在草徑泥泊小心翼翼策駝穿行著。
幸好這駱駝本就是魔教之物,多少也有點識途。
時時刻刻提著一口氣跋涉了數日,終於,聽駱駝的蹄聲,是走上了乾燥的土地。二人互相看一眼,長長透出一口氣,眼底都泛出些微笑的意思來。
遠方似乎隱約有人聲笑語。真凝耳力細聽,卻又只剩下呼嘯的風聲。
白天羽眯著眼看看天色,又掉頭端詳並轡而行的人。
李尋歡舒舒服服倚在駝峰中間。他雕刻般線條清晰的面頰邊,鬢角已夾雜零星的灰白。
這一路上,李尋歡的沉穩機警從容,令白天羽崇敬之心早就充滿胸臆。但如果不是親眼看見,誰敢相信這位公認當世第一人的名俠,竟這樣消瘦蒼白? 想到這裡,白天羽脫口而出:“走這種鬼路可真耗神,是不是休息一下?”
聽出關切之意,李尋歡微微一笑示謝。
他春風般溫暖的眼睛旁邊,隱隱有不少皺紋,一笑會變得很明顯。但你只要看見他眼睛裡充滿的活力與體諒、瞭解與從容,頓時會覺得天地都溫暖起來。
環視靜寂的四周,李尋歡回答的語氣卻絕不是閒聊般輕鬆,甚至有些沉重、有些憂鬱:“我只希望天黑之前能找到進地宮的道路,不被人發現。”
突然感到沉重的壓力,白天羽神情還能勉強保持鎮定,語氣多少有些緊張:“李前輩發現了什麼?”
李尋歡神情凝重,緩緩搖頭:“什麼也沒有。我只是知道,這條路上有死亡的氣息。你要是問我為什麼會知道,我也回答不出來。”
白天羽眼中的神色更尊敬了。
他懂得,李尋歡說的,是一種難言的直覺。詭譎的江湖中,必須能及時覺察危險。李尋歡的直覺敏銳之極,當年曾幫他看穿五毒童子的追殺,揭開百曉生的計謀,甚至預知天機老人的危機。
這種預警,有時因為一聲意外的鳥啼,有時來自一枝剛剛斷裂的樹杈,有時只是看見一片不該飄零的黃葉,有時是一點來自人體溫的觸覺,有時只是一絲不同尋常的泥土氣息……有時,甚至全無徵兆。
李尋歡毅然陪白天羽回來,不是他不知道這一路艱險,只是認為這件事情應該做。
這不是徒逞血氣之勇,而是捫心自問之後,“縱萬千人吾往矣”的大勇。
李尋歡神色相當凝重,突然直視白天羽的眼睛,問:“白兄還記得約定嗎?”
白天羽點頭:“晚輩時刻銘記在心。除了找人,不能在地宮裡做任何——”
李尋歡突然揚手打斷,說道:“不完全是這些。我再重複一遍,拜託你定要牢牢記在心頭。無論發生什麼,都請白兄絕不要對任何人出手;除了眼睛和腿,不擅自動用身體的任何一部分。你可做得到?”
勉強剋制驚愕,白天羽恭恭敬敬拱手:“任何情況?可萬一前輩遇到什麼危險,晚輩實在很難袖手。”
李尋歡懶洋洋倚在駱駝背上,傲然一笑:“我自有辦法。”
——只要李尋歡手中有一枚飛刀在,誰又敢藐視那璀璨的光芒?
看著蒼白虛弱的臉上並不張揚卻令人服氣的自信,名列“三堂一幫九聯盟”之首的白天羽才算真正明白,“小李飛刀”名滿天下,不只因為他人品風流、舉止瀟灑、飛刀震懾群小,更因為李尋歡內心極其強大的力量。
這力量來自信念。
更來自對正義、對理想的堅持。
想通了這點,白天羽的回答就輕鬆多了:“在下一定從命就是。”
李尋歡表示嘉許的微笑還沒有全部從唇邊消失,已經聽到一個熟悉的笑聲,非常有禮貌地問候著:“探花郎別來無恙?”
開始透出淡淡金紅的夕陽下,馬上月容星目、風神俊逸的人,可不正就是王憐花?
也許只是眼神凝定了些、笑容豪邁傲岸了些,連說話的聲音都比從前冷峻了一些,今天王憐花的音容笑貌有微妙的不同,端坐在鞍轡之上,很自然地流露出統帥群豪的氣度。
熟悉的人突然以完全陌生的姿態出現,李尋歡沒有吃驚,只從容欠身微笑:“有緣再次拜見洛陽公子,幸何如之。”
王憐花拱手,語氣肅殺:“我身後這些黑衣騎士號稱‘十八飛騎’。平時訓練嚴格,且總挑選我教中最有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