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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部分

“說的也是——”空海點點頭。

彌勒菩薩短暫沉默後,再度一本正經地開口:

“空海啊,你打算玩什麼花樣?”

問題與先前一樣。

“只是舉辦個宴會——”

“宴會?”

“舉杯歡飲,吟詩作對,與樂音共舞,一宿醉臥而已……”

“——”

“地點選在驪山華清宮——原因是來自倭國的我,可以代替晁衡大人——”

“喔。”

“代替李白翁的,是當代第一詩人白樂天——”空海說道。

彌勒菩薩用眺望遠方般的眼神,望著空海。

“空海啊。”

“是。”

“要快——”彌勒菩薩說道:

“像雲那樣快!”

“——”

“時間會消逝。時間會消逝呀。轉眼就是五十年。人的一生,猶如一夜夢境啊。”

“——”

“你若有該做的事,就要快——”

“像雲一般嗎?”

“沒錯。像雲穿過天空一般,快去做。”

突然,宛如彩虹消逝般,彌勒菩薩的身影愈來愈顯稀薄。

“丹翁大人……”

“空海啊,我會好好享受你所準備的花樣——”

說畢,彌勒菩薩已經消逝了。

空海醒來一看,腳邊孤伶伶地放著一軸文卷。

第三十二章 高力士

高力士給晁衡的信。

晁衡大人,不知您身體康泰否?高力士我已經七十九歲了。

此刻,我正在朗州寫這封信。

從黔中返回長安途中,我在此地病倒了。如今全身幾乎動彈不得。混身關節疼痛,頭部彷彿重錘敲打。心跳急促,喘出的全是熱氣。

自今上登基、皇上退位為太上皇以來,我諸事不順,又遭今上寵信李輔國謀害,一年前被流放到黔中。往昔我對他人所做的一切,終於也落到自己身上了,本想就此認命終老,人在異地,我卻無時無刻不思念起京城裡的日子。(譯註:此處以下因敘事時空變化,分別以“皇上”、“太上皇”、“玄宗皇帝”、“玄宗太上皇”代表唐玄宗。而以“今上”代表繼位的唐肅宗。)

與玄宗太上皇共度的朝夕——

由於安祿山之亂而一起走避蜀地,那是何時的事啊?

天寶十五年,說來不過是六年前的事,如今回想,卻彷彿是遙不可及的往事了。

想起馬嵬驛那場改變我們一生命運的叛亂,對今時的我而言,也變得難以忘懷了。

晁衡大人。

我會寫這樣的信給您,實在是因為到了今天,能說這種事的物件只剩下您一人了。

如果可能,我真的很想去到您面前,好好地絮叨一些垂死老人的話,只是,多病之身力有未逮啊。

哎——

真的,真的歲月匆匆,過去太久了。

這段歲月,我與太上皇一起度過。

此前長達一年半的日子無法與太上皇相見,這還是第一次。迄今的每一日夜,您可知道我是如何思念太上皇而好不容易活下來的啊。

回首前塵,最先向太上皇稟告貴妃之事的人,可不就是我嗎。就連最後將貴妃——哎,如今回想,或許當中還有我的嫉妒心在作祟。我大概一直都嫉妒著貴妃吧。

如今我能這樣向您表明心跡,無非因為許多事情已成為過往雲煙。

嗚呼,太上皇也已不在人世了。

僅僅三天之前,我方才得知太上皇死訊。

是一名自長安來的流人告訴我的。(譯註:流人指因犯罪而被流放之人。)

得知死訊時,我氣力盡失而病倒此地。

此刻這樣孤坐青燈案前,也非常吃力。

最後能否寫完這封信,我完全無法確定,但只要氣力尚存,我還會繼續寫下去。

我與太上皇相識,是在十來歲之時。

當時,太上皇與我風華正茂,渾身是勁,而他能否登上大位也尚在未定之天。

無論任何男女,也不可能像我與太上皇那般心念深系吧。

在某種意義上,我們之間的親密關係,更甚於貴妃與太上皇。

這點,想必您應該很清楚才對吧。

皇上登基稱帝,是在我二十九歲那一年。

太極元年(七一二年)七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