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也認為,只有青龍寺的惠果阿闍梨才辦得到。找您來,其實也是皇上的意思。”
“可以的話,能否拜謁皇上?”
“隨時都可以。”
“我想先親自看看,到底是哪一種咒術造成的?之後,準備妥當再到宮裡去。”語畢,惠果頷首致意。
果然——
惠果低頭暗忖。
事情和白龍預言的一模一樣。
“宮裡早晚會傳喚你——”
果然沒錯。
雖然不知道自己還剩幾分法力,但也只有盡力而為了。
當他抬起頭那一刻,便下定了這樣的決心。
“既然如此,今天可以覲見皇上嗎?”
惠果以低沉安穩的聲音如此問王叔文。
王叔文現在的官職是翰林學士起居舍人。
工作內容為以文字記錄皇帝的言談。
早先他只是與皇太子對奕的棋手,如今卻已貴為皇上身邊最親近的人了。
從官位看,起居舍人只是從六品,不算高官,可是,他的職務是記錄皇帝的“言”。
與它相近的職位是起居郎,主司天子的政事及行動記載,也就是記錄皇帝的“事”。
起居舍人、起居郎記錄下的文字,日後便成為編纂正史的主要材料。
瀏覽中國歷史時,從學術層面來看,那些記錄便是“歷史”,而所謂史書的編纂,則是國家事業。在世界史中,沒有任何民族如同中國民族那般,將所有精力都花費在記載民族歷史這一項工作之上。
因此,上述二者官位雖然不高,所扮演的角色卻極為重要。
而且,起居舍人因為要記錄皇帝的“言”,必須經常隨侍身邊。他和皇上說話的機會,自然遠多於起居郎。
這時期,最接近順宗皇帝的臣子,排第一的是女官午昭容(譯註:“午”是姓氏,“昭容”為女官名,漢代開始設定,唐代列為“九嬪”之一,屬正二品。)
其次是宦官李忠言。
再來是左散騎常侍王伾。
接著就是王叔文了。
《資治通鑑》記載,李忠言和午昭容,負責照料順宗的生活起居,有關政治或人事的定奪,則落在王叔文和王伾身上。
和王叔文一樣,王伾早先不過是太子李誦的藝事導師,教授李誦書法。德宗死後,李誦登基成為順宗皇帝,王伾如同奕棋導師王叔文,也被拔擢重用。
去年——也就是空海入唐的貞元二十年八月,李誦中風病倒了。
目前總算恢復了一些,身體卻還無法自由使喚,左手幾乎無法動彈。
雖然能用言語表達,可是口齒並不靈活。
王伾是吳人。
他說的是吳語——也就是今天的上海話。當時吳語是一種方言,他常因口音而遭人訕笑。
個子矮小,而且其貌不揚。
自然而然,也就精於筆談了。
也可以說,病倒的李誦正是看中他的筆談之才。
不過,實際研擬新政策的,卻是翰林學士王叔文所屬的翰林院。
換句話說,王叔文是掌握大唐王朝實權之人。
不論是王伾、李忠言或午昭容,他們都只是中介角色,負責將王叔文的意見傳達給皇上。
王叔文曾下令廢止惡名在外的宮市,也罷免過相當於首都市長的長安京兆尹李實。
王叔文想做的,正是如同決堤洪流一般,浩浩蕩蕩順流而下地徹底改革大唐王朝。
《資治通鑑》上有這樣的記載:
叔文頗任事自許,微知文義,好言事。
他是個很有自信、有學問且辯才無礙之人。
這個王叔文在午後,陪同惠果來到了紫宸殿。
順宗皇帝躺臥在四周都是絲絹帷幕的寢臺上。
上半身不能自由移動,口齒也不清晰,加上最近的怪事,確實身心交瘁。
地板上鋪著胡國地毯,視窗也垂掛著絲綢布幔。
紫檀木桌上,擱著一隻美玉與瑪瑙鑲成的鳳凰。
一座雕工精細的象牙——上面鏤刻著神仙國圖案。描繪自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