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有自己的愁,每個人都一樣。
陸臻想了想:“其實也不一定,搞不好她喜歡你,覺得有你就夠了。”
“那更不好!”夏明朗很乾脆的搖頭:“你也知道我們這工作性質,說不定哪天人就沒了,你讓一個女人怎麼過?”
越說越僵,說到後來倒像個死局似的,這下子連陸臻都不安了起來:“那鄭楷?”
“鄭楷……這麼說吧,陸臻,每個人想要的東西都不一樣。可能對於我來說,就算是隨軍,娶個老婆,一個月回家睡幾晚,自己做了什麼幹了什麼都不敢跟她講,剛剛殺過人的手,不敢去抱老婆孩子,怕有血,怕嚇到她。這種感情,怎麼說呢?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太單薄了,有和沒有也沒什麼分別。我這輩子做過最得意最驕傲的事,她都不知道。”夏明朗笑了一下,自嘲似的:“還不如一個人簡單點好,娶了老婆就得為別人活著了,我這人怕麻煩。”
“可是隊長,你如果這麼想,可能就……”
“也不一定啊,”夏明朗倒是滿不在乎:“搞不好過上幾年,我退到二線想法就會變。……行了,幹活吧別廢話了。”
他扶著椅背把陸臻推到電腦前面,順手敲敲他的頭:“給我專心點。”
陸臻深呼吸定了定神,劈劈啪啪的開始按起鍵盤,房間裡又一次安靜了下來,過了不知道多久,陸臻忽然伸了個懶腰,腦子裡靈光一閃,模模糊糊的抓到一些靈感。
“隊長……”他蹬腳滑到夏明朗身邊:“我怎麼覺得你好像應該也不是很想回家相親去啊?”
夏明朗敲了敲滑鼠,慢慢的轉過頭去,似笑非笑的神色很曖昧,輕輕挑了挑下巴:“哦……?”
“喔……”陸臻恍然:“隊長……”
夏明朗豎起食指在自己面前晃了兩下,佛曰:不可說,不可說!
陸臻感慨,果然如此,從夏明朗嘴裡說出來的話,連一個標點符號都不能信!!這是永恆不變的真理。
“隊長,不如這樣吧,你要還想再詐點什麼好處就跟我說,我去幫你在楷哥面前吹風。”陸臻堅定不移的要做共犯,眼睛閃閃亮。夏明朗望了一下天,忽然發現他這隊裡的風水可能真是不怎麼地,甭管他多白的兔子,進來了之後人品都是直線下降。
說不通宵說不通宵,那天還是忙到了旭日初昇,夏明朗伸懶腰看著天幕慢慢變紅,忽然聲音變得低沉,異樣的柔軟與醇厚,他問道:“陸臻,你為什麼呆在麒麟?”
陸臻愣了一下,只覺得有什麼東西,清涼的,像水流一樣滑過他心頭,半晌才反應過來,笑道:“隊長,怎麼忽然想起來問這個?”
夏明朗撐到窗臺上看天色的變化,東邊半個天幕上像是著了火似的燒出來,陸臻走過去站到他身後很近的地方,晨風送給他夏明朗的味道,帶著淡淡煙味的,微苦的清爽氣息。
“看著朝陽初升,會比較想聊點有豪情的事。”夏明朗轉過頭來看著他。
陸臻笑道:“是啊,一個人早上六點鐘的時候,都會比較興奮,覺得一切剛剛開始,自己無所不能。”
“為什麼來麒麟,為什麼呆在這裡,這個問題每個人我都問過,我沒問你,是因為我覺得你自己知道理由。”夏明朗雙手交叉撐著自己:“不過,現在,能說說嗎?”
“如果我說,我是為了建設中國的國防事業,你會不會覺得特虛偽?”
“不會,”夏明朗回答得很乾脆:“我留在這裡,就是為了保家衛國。”
陸臻失笑,露出漂亮的牙齒,他眨一眨眼,表明他真的聽懂了。
夏明朗抬起手攬著他的脖子低聲道:“打算什麼時候走。”
陸臻身體一僵,愣道:“隊長?”
“你不是會在這裡呆一輩子的人,你總是要走的。”夏明朗道。
“但不是現在。”陸臻很冷靜。
“對,不是現在,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太心急,好好感受這個地方,那麼即使你離開了,這片土地,也會持續的給你力量。”夏明朗的聲音很低沉,起伏間有奇妙的折轉,讓陸臻覺得好像有流金的沙,緩緩的就這麼在他的指縫間流過。
基地的建築在晨光中逐漸清晰起來。
他們腳下的土地,無數人用熱血和激情澆鑄而成的土地,那樣的深沉厚實,是他們力量的源泉。
陸臻沉默了一會兒,問道:“我看起來很心急嗎?”
“沒有,你很好,非常。”與最初的尖刻不同,如今的夏明朗已經不再吝嗇他的稱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