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暗道:井蛙不知滄海。為此彈丸寸地,日夜拼搶,血河骨山,不知倦矣;若然可得一機,出此苦地,見天外天,豈不自嘲自哀?
“樊籠雞騖。定命於天;塵世牛馬,受拘於數。”蒼文不禁闔目喃喃。
爾是明瞭蒼文所嘆。長納口氣,辨其中隱隱血腥之味,稍一抬眉,陡見天際驚雲壓面,天光晦暗,列缺吞吐交纏。爾是心下估算半刻,輕道:“想來,十七苦地當滅於正午時。”
“爾怎知曉?”
“此地本就陰盛陽衰,正午時,乃一日中正氣最弱之時。”爾是攢眉,見腳邊蓬草自斷,蟲蟻休巢,輕聲接道:“人常言如日中天,卻不思物極必反。午時,便若長生十二神之帝旺,貴吉之巔,卻隱敗相,其後緊鄰,便是衰病死墓,漸進而否。“
蒼文頷首,耳畔聞驟風急作,似鬼夜哭,其勢摧枯折腐,動魄驚心。靜待片刻,聞爾是輕喚:“文哥哥,時辰將至,且往藏朱洞外。”
話分兩頭。
此時藏朱洞內,百足已查天之異象,心知必為爾是詭計,不由切齒,一字一頓道:“欲亂吾陣腳,當知汝斤兩!”言罷,陡地高抬兩臂,歸攏胸前,掌心相對,默誦法咒。不過一刻,周身遍佈赤足,尖端銳而有勾,毒霧大作,散漫飄忽。百足怒喝一聲:“去!”一言出,右臂直伸,那毒氣得令,順其指尖所向,徑自疾往獄底而去。不過彈指,已至妖囚身前。
洗素初查,難掩驚怖,厲聲抖道:”篆愁,莫非今日便是終時?“
篆愁見那雜色煙氣,自成一股,粗若膀臂,停於面前,不禁兩手緊攥,額上冷汗直下,半晌,方輕聲應道:“未。。。。。。未必如此。。。。。。”一言未結,卻已駭不成聲。
眾妖憂怖,不知所以。待得一刻,陡見那毒氣上前,前端現一猙獰面目,爪牙張舞,挨個繞諸妖一週。初時,一妖突地喜道:“那百足所設毒界已開!”
眾妖未及歡悅,正待伸展腿腳,又見那毒氣面目迅指增大數倍,目眶口唇,三孔大開,似是怒喝,陡然向上。眾妖感周身痛麻,似為棘楚緊縛,不待反應,已為那毒索牽拉,順勢向前,接踵而出。
到得洞前,百足見狀,撫頜笑道:“勸諸位莫要擅動,若欲掙此毒索,毒氣必當入身,五臟齊化,骨肉剝離,需得痛足三個時辰,方得解脫。若是諸君就範,自得生機。”
“恐爾所言之生,不過屈指可數之活日。”洗素聞言,蹙眉輕笑。
百足凝眉,瞧了洗素半刻,接道:“多活幾日,豈非幸事?”
“終須一死,又有何意?”
百足眉頭一挑,不怒反笑:“恐有此洞見者,唯爾一位。”稍頓,面目陡改,厲聲接道:”爾等細聽,一毒索而牽百妖,一生俱生,不然,若有一妖不從號命,惡毒必頭尾相穿,前後相應,氣齊率然。“言罷,定睛直視洗素,眼風掃見其後篆愁,見其面色慘白,不由笑道:“吾毒尚未入體,爾等無需膽裂。”
妖群竊竊,三五急道:“莫要妄動!爾欲立死,吾等卻願苟活,即便一時半刻,亦需珍視。”
洗素聞聲,自嘲連連,身子微顫,不多時,便聞篆愁輕道:“蜉蝣求生。“
洗素身子一抖,唇邊苦笑,不再多言。
百足見狀,笑道:“貪生畏死,雖俗不可耐,然世之常情。”
“出十七苦地!”一言方落,百足已是閃身不見。那毒索有靈,得令而前,扯著妖群出了藏朱洞。
“所料不差!”蒼文埋伏一旁,見百足在前,百妖在後,不由輕道。
爾是伏於其側,見百足聲勢,不由盤算:吾經斷翅之傷。定非百足對手,如此,待出了苦地。仍需智取。念及此處,卻見蒼文後背微挺,“文哥哥意欲何為?”
“既見篆愁等人出了牢獄,需得當機立斷,助其脫困。”蒼文摩拳擦掌,輕道。
“可有勝算?”
“背後突襲,或可一戰。”
“若是文哥哥同百足酣戰。自顧無暇。吾怎將數百妖屬齊齊帶出苦地?”
聞爾是此言,蒼文目珠一轉,稍一頷首。接道:“莫非待百足將其帶離此處,吾方施為?”
“恐唯此一策。”
二人默默,靜待百足遠離,方躡足跟上。
眾人行至一處。百足擺開陣仗。闔目怒吼,諸妖驚歎,見面前左右又再分現二天龍,身長皆逾百丈,岐尾交開,身子直立而下縮,尾間頂地發力,眨眉不及。二物已是飛於半空,百腳上撥下拂。似得羽翼之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