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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部分

角有一顆淚跌落下來,他對梅香說,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不要說了,這都是天意的。我不怕,韓家不怕跟她們對簿公堂。

就沒有調解的辦法了?梅香問。

韓金坊說,沒有。

後來,梅香讓人去天賜福叫來一份局飯,放在她的房間裡。還有夜宵呵,酒呢?韓金坊硬著舌頭說,我還要喝酒,一醉方休。你要陪我喝到天明,我只有借酒澆愁了。

兩個人一邊慢慢的飲著酒,一邊說著零碎無聊的話,顯得雜亂無章。窗外一切寂然無聲,很快下弦月越窗而人,照得房間內一片清涼。這個難以人眠的夜晚,讓醉態百千的韓金坊倍感悽慘。

酒喝過半,韓金坊的臉色漲紅,頭腦卻清醒了許多,他一把攥住了梅香的一隻滑如泥鰍一樣的手,傾心地搖動著,說出的話已經語無倫次了。他說,梅香,我喜歡你,我真的喜歡你。

梅香看著燈光裡她手腕上的一排排煙頭燙出的疤痕,擎起來給他看了一眼,說,不行,你不要這樣再喜歡我了,你是有太太的少爺,我也有了自己喜歡的男人。說著,她撩開旗袍的一角,露出那條豐滿而渾圓的大腿,撫摸著膝腿上烙印著香火頭燙出來的九個黑色的焦疤,她說,我答應過他了,我就要跟他從良了,過一輩子真正有人間煙火味兒的生活。

九個圓疤,你燙的?韓金坊問,這是什麼意思?

那是一個九字。她說,你不知道,我已經喜歡上了你家的賬房九蟬。

喜歡他?韓金坊明亮的眼睛隨之灰黯下來,他搖搖頭說,九蟬算是什麼東西?跟他從良,只怕你要後悔半輩子的。

你怎麼這麼說?梅香說,你這是嫉忌他了。

韓金坊說,九蟬的臉看上去很白淨,心可是黑透了,我不同意你隨便跟他從良。

梅香挾起一塊肉片塞進嘴裡,大口的嚼吃著,說,自從一腳踏進了娼門,我越來越知道自己已是隔日黃花,一日比不上一日了。

真像是一塊肥肉片兒,在男人們的嘴裡沒有多少味道了。她嘆息了一聲繼續說下去,我只有盼著從良,找一個可以信賴的男人嫁給他。風喜有男人了,過得很幸福。亞琴跟了老末,日子過得不是也很好麼?

韓金坊殷勤的給梅香挾了一筷頭菜,勸慰道,梅香,你說得這麼傷感幹什麼,我心裡有些不好受。

好吧,我什麼也不說了,反正我決意要跟九蟬從良了,他已經答應了我。說完,梅香舉起酒盞一飲而盡。

韓金坊放下酒盞說,咱們不能再喝了。梅香,你要怪只怪我當初沒本事娶你做我的太太。如今呢,也許用不了太多久,韓家就要毀在我的手裡了。

梅香又哭又笑的把酒盞和筷子摔到地上去,嚷道,當初就是你哄過我也騙過我,我不想再聽你說這些話,我要睡覺。

韓金坊用盡了力氣將梅香弄到床鋪上,她很快就睡著了。窗外,仍是清涼如水的月華,像飄滿天際的霜雪鋪蓋了梅香的整個房間,讓韓金坊感到了一種從未體味過的深深的涼意。除了梅香輕微而均勻的鼾聲,他側著耳朵聽到了窗外拂過的風聲,發出銅絲般的顫響一直響到了天明。

早晨醒來以後,梅香伸出手去抓床邊的茶杯,才發現自己的身邊早已空無一人。不知何時韓金坊離去了,把她一個人孤零零的丟棄在那裡。梅香揉了揉惺鬆的睡眼,恍如一場破碎的春夢一樣,讓她再一次分不清自己是身處在夢境裡,還是陷身於真實的生活之中。

在1939年的這一年中,韓金坊經受著一生中的一次次沉痛而致命的打擊。莫大的打擊,讓他似乎感到身心俱焚。他把韓家的家業搞得七零八落,以致使風落城裡一個最強盛的大家族,從此漸漸走向最後的沒落。一切起因的禍首就是四喜堂的蓉媽,還有一直在幕後暗地裡參與策劃和操縱的九蟬。

到了夏秋之交的季節,先是風落城中二十多個帶有血腥氣兒的地痞混混兒,有一天砸上門來,站在韓家牌坊式的門樓下拼命的拍打著門環,用腳踢響韓家的門扇。他們手裡都高舉著蓋有官府印鑑和韓家印章的上百份地契,口口聲聲說韓家已經把土地售出給了他們,土地就要統統由他們收繳回去了,並且不停地罵著髒話。韓金坊聽到這個訊息後一時摸不著了頭腦,他有些糊塗了,韓家幾時跟這些地痞混混兒有過仇怨過節,值得這麼大吵大鬧?即使跟他們有什麼新舊糾葛和仇怨,但憑韓氏家族在風落城裡的赫赫威勢,打死他們也不敢欺上門來。韓家的門環,那是誰都可以胡亂敲打的嗎?

那些混混兒們有的手裡操持著磚頭與瓦塊,還有的手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