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27部分

韓金坊回到廟裡後,一直酣睡到第二天的晌午。廟上的主持和兩個道士撞開配殿的房門,他從炕上揪起來,滿臉怒氣的斥問道,你說,昨夜你去哪兒了?

哪兒也沒有去,韓金坊揉著惺鬆的睡眼道,我睡覺了嘛。

胡說!你還撒謊,昨夜你偷偷的出去酗酒了,現在你還滿嘴的酒氣,主持拎起桌案上的一隻雞腿嚷道。

韓金坊咕噥著分辨說,我出廟了,可是我什麼壞事都沒有做。

從四喜堂裡出來,我去天賜福喝了點兒酒解饞,沒想到喝醉了。

好哇,你偷走了廟上功德箱裡的香火錢,到外面逛窯子、喝酒,真是惡習未改,吃喝嫖賭五毒俱全了。一個道士望著主持故意說。

我犯了酒癮,才拿走了功德箱裡的錢。韓金坊說,那不是偷,算是借的,以後我有了錢會償還廟上的。

另一個道士說,你彆嘴硬了,就是偷!

主持說,這麼長的時間,我早已看出你是遊手好閒慣了的人,紈絝少爺的習性還沒改。然後主持背過手去告訴他,你走吧,還是另投別處去。

韓金坊繫著衣襟上的扣子,噓出一口燻人的酒氣,幾乎是在用哀求的口吻說,師傅,你們不能攆我走,我還想在這裡侍候你一輩子。

主持不耐煩地說,你是少爺的身子,何況這裡廟小殿堂矮,供養不住你這尊神了。你還是離開這裡吧。

說完,廟上的主持怒氣衝衝的跺足而去。兩個道士開始收拾配殿裡的東西,把韓金坊的鋪蓋捲起來丟到了廟門之外。站在廟門口,一個道士將一沓散碎的錢拋給他,朝門外一扔,就如同一些紛揚的枯葉飛散出去。之後,那個道士彈了彈灰袍衣襟上的香灰,好像要把韓金坊彈得遠遠的。另一個道士順勢關閉了搖晃不止的廟門,哐啷一聲,將韓金坊永遠的棄拒在了廟門之外。

面對紅牆朱門,韓金坊已經都沒什麼可抱怨的了。這是在1942年即民國三十一年的舊曆9月,已經被弄得焦頭爛額的韓少爺,被廟上的道士驅趕出來,他再一次到了回頭無路的地步。書 包 網 txt小說上傳分享

飄浮不定

這個黃昏,已無片瓦立錐之地的韓金坊,心緒散漫的走到了城郊,尋覓到了一處草菴。草菴裡的路徑上草木叢生,好像已經廢棄多年了。殘垣斷牆,庵門上連一塊張掛的匾額都沒有。庵內的地上散堆著破爛的磚頭碎瓦,草屑漫地。正殿的兩扇門板歪斜著倒在一旁,從坍塌下來一角的牆壁中,可以看到殿內的幾尊佛像,漆金的包皮斑斑駁駁的,剝露出裡面一層糟粕的泥塑骨架。韓金坊轉到觀音殿左側的一間耳房前,看見裡面棲身著幾隻麻雀。地面上是雜亂的柴草和蒲草團,還有一捆破舊的灰色衣袍。一隻袍袖裡,有兩隻灰溜溜的肥碩的田鼠正在蠢蠢欲動。

夕陽正在滑墜下去。韓金坊覺得真是無路可去了,站在一塊瓦礫上,他說,就在這個草菴裡湊和著住吧。薄暮越來越濃,忍受著耳房裡一股難聞的氣味,韓金坊收攏起一堆柴草和蒲草團,頭枕著尼姑們丟棄的破布袍,渾身癱軟著躺在他的一個鋪蓋上,時而睜眼時而閉目的熬過草菴裡的第一個夜晚。

第二天醒來後,韓金坊看見了在頭頂上盤旋環繞的飛鳥,還是幾隻尾巴灰禿禿的麻雀,他的鋪蓋上遍佈著一些黑褐色的鳥屎。

他知道麻雀餓了正在覓食。他也餓了,覺得自己的胃裡如同耗子噬咬著一樣難受。他想,起碼要吃一口東西,哪怕吃一碗粗茶淡飯也行。走出耳房環顧著四周,草菴的牆外有一塊菜園子,菜畦裡站立著一片片青黃相間的蔬菜秧。他從秧棵上尋到幾顆殘剩的青青的柿子,吃到嘴裡卻澀澀的難以下嚥。

後來,韓金坊在那片菜園裡挖到了一些雞卵大的土豆。他用衣襟兜在懷裡回到了草菴,尋到一個殘破的有豁口的瓦盆,架在柴火上清煮著土豆。開始韓金坊懷疑那個瓦盆是尼姑的洗腳盆,但是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用清水漂洗了兩遍後,他把洗乾淨的土豆投進了瓦盆裡。

這時,一個年輕的村婦從斷牆處跳進來。她的家就在草菴的附近,抬頭可以瞧見那個村莊的淡影輪廓。村婦走到耳房的門口,見到韓金坊蹲在那裡正在煽風點火,她說,這位先生,剛才是你在我家的菜園裡尋土豆?

我餓壞了。韓金坊不好意思的咧嘴僵笑著說,我真的找不到能吃飽肚子的東西了。

先生,村婦繼續問道,你好像是在城裡開店鋪的人,是路過這裡嗎?

韓金坊尷尬地搖著頭說,不是,都不是。

看你的穿戴和舉止,倒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