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霖挾著講義,一個人在校園的小徑上慢慢走著。路兩旁的垂柳已經墜滿了嫩綠的葉片,‘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說得不正是眼前的場景。
一陣春風拂來,好像青春少女的吻。綠葉隨風擺動,發出一些動人的樂聲——
柳如霖穿著聖約翰工學的校服,合體的窄身長裙把腰身束的窄窄的,更是現出青春少女特有的曲線。
此時,她正凝視著柳梢上面的藍天,似乎陷入到沉思之中,那嬌俏的瓜子臉上,那種無意識的嫵媚的笑容,卻又多了一層驕傲的成分,似乎成熟了許多,和一年前在菸廠做工的小姑娘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對柳如霖來說,日子過得似乎很輕鬆快樂,由一個對他疼愛無比的姐姐,還有一個似兄長又似戀人的張佑白的細心照顧,他們為他遮住了一切風雨,她可以這樣無憂無慮的活著,無需什麼煩惱。然而內心深處,總有一股青春的躁動,若隱若現。
讀了越多的書,就多了幾分困惑。十八年的歲月,自己似乎沒有獨立做過什麼,先是享受父母的恩惠,接著是姐姐的照顧,想到這裡,就感到一絲淡淡的憂傷——
望著幽深的藍天,吮吸著春天的氣息,柳如霖不住的思索,自己應該為他們做些什麼?自己應該做些什麼?什麼才是屬於自己真正的生活?
“叮鈴鈴——”的鈴聲再次響起,上課的時間就要到了,柳如霖揮去紛亂的思緒,對著明媚的藍天嫣然一笑,快步向教室走去。
作為上海一流的教會學校,聖約翰工學的治學之道,自有其特別之處。國語、數理、英文、體育,是學校的主修課,基本上已經有了一些現代教育的氣息。學校的校訓也是蠻美國式的,提倡領袖精神,注重培養學生自信、自強,具有獨立人格精神的氣質。因此,校方也經常請一些社會著名人士來校講課,今天的這節課就是如此。
一陣歡快的皮鞋聲傳來,聖約翰工學的校長李先生,親自領著一位身材頎長,戴著一副金絲眼鏡,穿著一身白夏斯西裝的年輕先生過來。
“這位就是昔日赴日本留學,先後在東洋大學、早稻田大學、中央大學等校學習文學、哲學、法律,現在歸國擔任《新青年》編輯的陳望道先生——”話音未落,即被學生們熱烈的掌聲打斷。
圓臉的李校長微笑著制止學生的騷動,接著介紹道:“陳先生也是一位著名的愛國人士,也是去年新文化運動的弄潮兒。
1919年五四運動爆發後,陳望道先生返回祖國。那年6月,任教於杭州浙江第一師範學校教授語文課,與進步師生一起積極投身於五四新文化運動,反對舊道德、舊文學,提倡新道德、新文學。不久,即遭到迫害,被強扣上“非孝、廢孔、共產、公妻”的罪名。反動當局責令校長經亨頤將他革職查辦。此令受到一師校長和全校師生的堅決反對。反動當局隨即出動警察包圍學校,從而釀成了著名的浙江“一師風潮”。這一風潮得到全國聲援,最終迫使反動當局收回成命。
陳先生的傲骨精神,值得欽佩,正與我們學校自信、自強之精神相符合,讓我們以熱烈的掌聲歡迎陳望道先生為我們做精彩的演講!”
話音剛落,如潮的掌聲又響了起來——,這個年紀的青年正是崇拜偶像的時候,一切的激進思潮都備受歡迎,陳獨秀、胡適等新文化運動的旗手式的人物,早已成為文學青年的偶像,所以陳望道的到來,同樣備受歡迎。整個教室的氣氛,似乎都因為這位年輕的先生而為之一振。
等喧鬧的氣氛稍微平歇,陳望道扶了一下鼻樑上的金絲眼鏡,微笑著向著下面的同學點了下頭,用一口流利的牛津英語開口道:“同學們,今天很榮幸來這裡和大家做一些交流,梁啟超先生曾說‘少年強則國強,少年富則國富,少年雄與地球,則國雄與地球’,我認為這話是至理明言。
而作為聖約翰工學畢業生的你們,則承載著更大的期望。因為你們是這個社會的幸運兒,你們有機會接受更多的教育,就要承接更大的責任——”
教室裡的喧鬧聲早已無聲無息,一向愛說愛笑的女孩子的臉上也充滿了嚴肅的表情,一雙雙大大的眼睛專注的注視著陳望道激昂的身影。
“也許在不久的將來,你們或為人父為人母,或者出國留學,繼續深造,不管你們將來從事什麼,只要有一個宗旨纏繞在心中,無愧於天地即可,那就是自強自立,為國為民進一點力——”
陳望道先生的聲音還在教室的上空,不斷迴響著,柳如霖卻走了神,好像在黑夜裡,前方有一盞燈塔,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