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曰:“兒既廢讀,當學賈。”以齒稚辭。曰:“試為之,無不利。”
南束裝買棹,過江運白粲,大獲。明年今日歸省叔,至則門戶猶存,第主非是。詢居停,曰:“子去後,爾叔亦他徙,且不知徙何處。”南茫茫無適從,因思江北新置宅,曷歸而偵訪,掃墓瞻仰。榜人頻催,腰纏餘五百金,即全購柏油壓船。渡後,北風怒號,江凍十日,不能解。柏油值頓昂,獲利可十倍。更於宅前設緞鋪,以三千金為母,招老成者四五輩,司出納。
又一年,心不忘叔,一人渡江,搭航船,至中流,風大作,浪如山立,霹靂大震。同儕者十數人,鹹見雲中現極大四金字,曰:“青天白日,”筆畫分明。眾誦佛禳之,而字仍現。雷復鳴,船幾裂。眾急曰:“上天已明示惡人,事各自省,無累他人!”南挺身告眾曰:“此僕隱事,誠不可以告人,敢相累乎!”急向怒流,踴身投。昏懵中,抱得枯槎,聽其掀簸。耳聽雷雨驟下,火光竄金蛇。須臾霽,視此身如一點萍,乘萬里浪也。忽一官舫鳴鑼掛帆來,呼曰:“速救活抱槎人!賞十貫!”旋來紅船,挈而登,官舫人非他,叔也。互驚。問:“叔何處來?”曰:“吾移居通州,偶遊紫琅山耳。爾父母墓無恙,爾之心曲,吾已悉。娟奴已隨秦家女適婿家。婿果貴,即迎娶。爾事緣未至,毋躁也!”同之通寓,見嬸安好,奴婢更多於蘇寓。不敢問。居二日,袖出小折呈叔,曰:“此年來子金總目也。”曰:“煩甚,曷攜去。”翌晨辭別,叔又贈以數百金。
抵蘇,訪娟,果如叔言。忽遇弄船人,驚曰:“君尚生耶?若輩皆震死,船覆,吾抱纜姑免。頃泊此修治耳。”南出資贈助之。即假館舟子家。
偶倚白板閒眺,見一美人,乘香輿,隨僕媼;復又一婢,乘下澤車,貌酷似娟。尾行三四里,至一尼庵,美人登殿拜如來,僕媼憩遊廊,庵主獻香茗。婢閒步,偶見南,目熒熒低喚曰:“青天白日。”南失聲曰:“噫!娟娘耶?”婢問:“何遽華潔?”告以故。曰:“鍾情者,尚戀舊耶?”曰:“中懷無一刻忘。”曰:“彼此有情,尚不審姓氏,令人齒冷。”又詳告之。旋聞內呼娟,美人偕去。
南惆悵無聊賴,踟躕叢葬處,見一大冢,碑雲:“東浙寓公南宮諱璧玉人先生之墓”。志文詳敘夫妻同卒於蘇,死近五載,旅葬於此,以待猶子南宮認庵他日尋覓。撰書者,裡諸生鬱訪。南讀畢大驚。回憶叔嬸面目,不知此墓中人,何既同名氏,且猶子亦同名,必無是理,而竟有是事。 歸訪文舉士,知鬱訪第,具冠投刺入拜。憬然曰:“君頸有月牙痕乎?”曰:“然。”曰:“令尊叔甫生時,與先大夫莫逆交。先大夫逝,叔甫老伉儷亦相繼逝。易簣前數日,堅囑鄙人預後事,謀吉壤,作墓誌;並囑君如回蘇,即為繼續。君從何知有僕,而惠然肯來耶?”南以見墓誌對。曰:“幸不負先人遺命也。”南蹙額以兩次遇叔告,求解惑。曰:“令叔甫生習吐納,歿能解脫。如子言,其仙去乎?”南遣人如通訪叔,杳矣。遂移兩骨函,依叔墓,重葬。雙冢峨峨,加以封植,手自撰文,勒石紀事。訪視之,喜曰:“子尚能習舉子業,何自棄?”蓋訪已前科北闈中經魁,因款留,教之讀。
是秋回浙中副車,訪開筵為賀,鼓吹大作,泥金署牆,把酒向南曰:“君貴矣,芳年二十有一,尚欲歌朝飛雉耶?”曰:“弟有舊盟,痴心拱候耳。”曰:“愚兄代覓佳人,為君權署縣君,何如?”言未已,即有婢媼扶一美人,出與交拜,南不知所措,挽之拜,兩行畫燭送入洞房,親為反扃雙闥,臨去顧內曰:“今宵好報恩,毋再怨我夫婦累汝。”
漏靜,揭巾微睨,則紅粉露垂,香肩玉削,頗似娟,亦低喚曰:“青天白日。”新人微粲曰:“悶葫蘆打破矣!”南聞之大喜,始知尼寺美人即妻,當日寄書人也。夫貴,娶已兩載,極敦愛。娟重見南,始為貞述南來訪始末,貞為訪述。副車之中,賴訪力夤緣關節,始獲雋。其所以不即以娟與之者,恐誤讀耳。少頃,入幃綢繆,猶處子。
明日謝,亦謝。至是始道破。曰:“君遇遺金不拾,僕亦留全璧以待也。”從此秦越一家,親愛如手足。南旋即援例謁選,官揚州司馬,攜娟娘去。頗不自諱,每謂僚佐曰:“不圖黃榜中,亦有卑田院中乞兒也!”懊儂氏曰:昔披裘人云:“僕豈拾人遺金者哉?”然高人遇之易,乞人遇之不易。至美色當前,懸崖勒馬,此等功夫,尤不易。偉哉南宮!宜乎蒼蒼者,報以厚德也。吾願普天下男兒,無論富貴貧賤,當人人書“青天白日”四字於座右。
。。。
 ;。。。&nb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