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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有客人擊築,高漸離彷徨不能離去,每每指摘說哪兒好哪兒不好。主人聽說後,召高漸離上堂擊築,滿座稱善。這是高漸離之築的第三次現身。然後:

高漸離念久隱畏約無窮時,乃退,出其裝匣中築與其善衣,更容貌而前。舉坐客皆驚,下與抗禮,以為上客。使擊築而歌,客無不流涕而去者。

———高漸離想,久隱貧賤之日沒有盡頭,於是退下,拿出匣中的築,穿上見客的好衣服,更換容貌上堂。舉座皆驚,紛紛用平等的禮節迎接他,奉為上客。高漸離擊築而歌,滿座賓客無不流淚而去。

這一次築的現身,使高漸離恢復了以往的名聲,成為上流社會爭相延請的上客。名聲傳到了秦始皇耳朵裡,秦始皇也是一個愛樂之人,明知道高漸離是荊軻的好朋友,是一個漏網的危險分子,還是把他召到了身邊:

矐其目。使擊築,未嘗不稱善。稍益近之,高漸離乃以鉛置築中,復進得近,舉築撲秦皇帝,不中。於是遂誅高漸離,終身不復近諸侯之人。

———為了隨時能聽到高漸離的築聲,秦始皇弄瞎了高漸離的眼睛,讓他隨侍身邊。稍稍離秦始皇近一點,高漸離築中置鉛,再近一點的時候,高漸離舉起灌滿鉛的沉重的築撲向了秦始皇。像荊軻一樣,盲眼的高漸離並沒有能撲殺秦始皇。高漸離隱忍數年,就是為了今日這毫無把握的一擊。這是高漸離之築的第四次,也是最後一次現身。最後一次擊築的時候,殘身的高漸離不再是把築當作樂器,而是當成了一件殺人的兇器,一件為生死之交復仇的兇器。引薦荊軻的田光先生曾經評價荊軻說:“血勇之人,怒而面赤;脈勇之人,怒而面青;骨勇之人,怒而面白。荊軻,神勇之人,怒而色不變。”不知道滿目黑暗的高漸離,當他舉築撲向秦始皇的一瞬間,是哪一種勇敢之人?他也像荊軻一樣,怒而色不變,坦然接受既定的命運嗎?

刺客,只有到了高漸離替荊軻復仇的時刻,才展現了它深沉的內涵。至此,刺客徹底成了和國君、和權勢者毫無關係的一種稱謂,它不為權勢者所用,它只對同樣無權無勢的真正的知己效忠。沒有任何取媚的意圖,高漸離和荊軻,這一對平等的兄弟般的知己,把殘身變成了動人的友誼,變成了前赴後繼的對抗強權的犧牲。

從要離到豫讓,從豫讓到聶政,從聶政到高漸離,殘身的身體政治學,逐漸褪盡了取媚的色彩。洋溢著美感的儀式,讓位於窮盡復仇的深沉選擇。那支久已失傳的築,把刺客的最後身影,定格在同樣殘身的司馬遷那部偉大的《刺客列傳》之中;像那支築一樣,自《刺客列傳》之後,刺客那種撼人的行為之美,也久已失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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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蓮】遠觀與褻玩的精神分析

周敦頤在他的著名小品文《愛蓮說》中如此讚美蓮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靜植,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周敦頤眼中的蓮花,只可遠遠地觀望,卻不可湊近身前,細細地褻玩。亭亭玉立的蓮花,是自足的存在,是純潔的化身,不假手於他者,不為觀者的視域而“染”而“妖”。當佛祖釋迦牟尼在蓮花座上跏趺而坐的時候,蓮花隱喻著淨土。漢語語境中所有有關蓮花的語義,都指向清淨無染的意象。但是,有一種被稱為金子一樣的蓮花,卻顛覆了這一語義,從而使只可遠觀的清淨自然物,轉變成了供人褻玩的畸形玩物。這種想像的蓮花就是金蓮,民間俗稱為“三寸金蓮”。

用金蓮來替代女人的小腳,據說起源極早。金蓮捍衛者們甚至追溯到治水的英雄大禹,聲稱大禹的妻子,九尾白狐化身的塗山氏女嬌就是一雙三寸金蓮。還有人說商紂王的寵妃妲己,因是千年狐狸所變,變得了嬌媚的身體卻變不好一雙腳,於是就用布裹了起來,引得宮女和民女紛紛效仿。把纏足的起源追溯到兩條狐狸精身上,恰足以證明中國男人心中對以“狐媚”著稱的狐狸精的深刻豔羨。蒲松齡的《聊齋志異》更是“狐狸精情結”的集大成之作。狐狸精,這種不僅以其美貌和性主動者的身份自薦枕蓆,而且又同時能使人致死的妖怪,是中國男人心頭的兩難選擇。因此,在大量的文人傳奇和話本小說中,“月色溶溶夜,花木寂寂春”的偏僻古廟,洵稱尤物的狐狸精和英俊纖弱的白面書生媾和後,一定要有一個道士來祛魅。只有經過這一道程式,病入膏肓而不自知的白面書生才能起死回生,重新做人。這一固定書寫模式,暗合了中國男人的獵豔心理:“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

但是,狐狸精畢竟足以致命,如果運氣不好,或者道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