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得重麼?”
“還行。”
獄長的眉毛豎了起來:“還行怎麼會起不來?難道就因為他一點點毛病就要讓我們大家都餓死或者吃生麵糰麼?”
凌超勉強道:“還,有點嚴重。”
獄長點點頭:“有點嚴重,好得了麼?還能活多久?”
“這……也許幾天就好了。”
獄長道:“如果他好了,讓他來見我。知道為什麼?”
凌超連連搖頭。
獄長嘿嘿一笑:“也許我想請教他添煤球的工夫,然後再傳授給你,你的手再這樣連續燙傷下去也許一個星期之後你就能欣賞自己的手骨架了。這可不是每個人都能有的機會,好好珍惜,努力幹吧。”
凌超看了一眼自己被燙傷的手,不敢再說什麼。不料獄長忽然和顏悅色道:“第一次幹這活兒吧?”
“是。”
“一次能背動多少煤球呢你?”
“沒,沒背過,不知道。”
“誰有背過呢?”
凌超搖搖頭表示不知道。於是獄長回頭對剛才那個冒失打斷他說話的看守道:“該你了。告訴我,你一次能背動多少煤球?一百斤?兩百斤?”
那看守搖搖頭:“我也沒背過。”
“那麼,”獄長提高音量,對廚房裡所有的囚犯和看守說,“你們誰能告訴我,誰背過煤球了?”
所有人都瞠目結舌,不知道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獄長臉上掛著春風般微笑,惟有火爐的閃光在他的眼睛裡如同針尖一般一閃一閃:“也許你們都不喜歡背煤球認為黑色不吉利?那麼選個白色的,你們誰能告訴我,誰背過麵粉?”
依然沒有人回答。
獄長愉快地笑了,他轉身欲走,忽然想起什麼,又拍拍那看守的肩膀:“你不錯。以後你要天天燒煤球,直到你的手變成骷髏為止。”
餘學鈞忽然說道:“我想起來了,背東西的是在外面看大門的人。就是,甬道另外一邊的人。”
獄長笑道:“你想起來了?”
“是的。”餘學鈞儘量讓自己看起來自然。
“是嗎?”獄長丟下這兩個字,揚長而去。他沒有看到,在他的背後餘學鈞對著廚房裡所有的人怒目而視。
獄長非常滿意自己發現了這個問題。經過前段時間的策劃,鶻山監獄的所有犯人都被他嚴格按照其個人能力——這是經過嚴格的檔案研究決定的——劃分成各個不同的勞動小組,這個生病的添爐犯人怎麼會有如此一個非常不稱職的替補?
並不僅僅如此,更為重要的問題是,在廚房裡幹活的人,竟然沒有人見過有誰背進來煤球和麵粉。儘管隔壁儲藏室牆角的煤球堆積如山,儘管成百個裝滿面粉的大口袋堆到了天花板,可是,如果沒有人運進來的話,難道它們是地上長出來的?
食物還能維持多久?什麼時候才有另外的食物以及其他象煤球一樣的必需品被運送進來?誰去運送?這些問題讓即便是他這個鶻山監獄的最高權力長官都不知道。
獄長相信,是讓侯風和曾通出動的時候了。
然而,那天晚上,獄長卻沒有睡好。
不知怎麼的,腦袋裡反覆出現著監獄的路線圖。獄長不停的回想著監獄甬道的方向,回憶自己來時的路線,卻發現自己怎麼想怎麼不對。上回出去探路的時候,獄長本是想給自己留條後路,察看察看到外面的距離有多遠,以備不時之需。這個想法,當然不能和侯風或者曾通提及,他只有隱秘地在黑暗中悄悄地找尋。他發現怎麼也找不到那條路,或者,那條路的方向和他之前的記憶並不符合。
這是怎麼回事呢?
“他媽的,該怎麼辦呢?怎麼出去呢?”獄長喃喃道。
炕不知道為什麼,讓人感覺極端不舒服。很冷的感覺,但一摸上去,卻又是熱呼呼的,是自己的體溫帶來的。這段時間氣溫在鶻山監獄迅速的下降,尤其是在夜間,但那只是在甬道外面,還沒有波及到甬道里來。在甬道里一年四季不分黑夜白晝的昏暗油燈照射下,由於空氣並不通暢,所以還很好的保持了熱度。
他伸手摸了摸,炕沒有異狀。但睡上去,總是有股透心的冰冷。似乎除了自己的手,身體的其它部分對炕的熱度沒有了正常的感覺。這真是怪事。
他在炕上輾轉翻側,忽醒忽眠,睡得極不塌實。總是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卻又說不出是什麼。這不是他的作風。睡不著的時候,他總是起床,做點事情,比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