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把東方抹上一縷亮色,可就是不肯露出它那紅紅的頭來,整個早晨給人的感覺是睡意朦朧。就是這麼一個朦朧的早晨,居民小區外才漸漸興起的菜市旁,賣水果的、賣早點,不時傳來陣陣吆喝的聲音,加上馬路上陣陣汽車肆無忌憚的喇叭聲,雖不是特別繁雜,卻也將這冷清的初冬早晨,裝扮得熱鬧起來。
難得一個週末,可冰箱裡空了,也沒有了早點,於是起床後第一件事,便是上菜市買菜。這裡靠郊區,附近居民絕大部分都是移民,因周圍空地很多,閒來無事的居民便自己種菜種瓜種豆,於是菜市面上便有了85歲的老奶奶,還有那大嬸大媽都賣自家菜的風景。自己經濟條件並不太好,但我總不忍心與這些移民大媽大嬸講價還錢,常常是問了價就給錢提菜走人。
這移民小區,因有一座我不知是哪朝哪代的駙馬墳而小有名氣,每天早上,在這兩根三層樓高的巨柱下,溜狗的、帶小孩玩的、晨練的,還有那將那自以為有幾分古董價值的自家花瓶瓷碗拿到這來供人鑑賞,於是人氣便逐漸旺了起來。
就在這巨柱的一旁,一個年輕的啞巴,擺了一個修鞋和擦鞋的小攤,從我們家搬到這來之後,除了大雨天看不到他之外,每天早上天剛亮就出攤了。平常我是水洗皮鞋的時候居多,到他那去的時候並不多,可隨時路過總看見老的、小的、男的、女的在他那擦鞋或修鞋。那天看見他難得有空位,加上我這雙皮鞋入秋以後還沒嘗過油,所以當我買了菜之後,低頭看見皮鞋上有了一層淡淡的灰塵,於是坐到他面前的椅子上讓他擦鞋。
在那樣一個早晨,心情不但說不上清爽,反倒有幾分悶悶的。誰知他剛擦了幾下,就一邊對我笑,一邊嘴裡嘰哩呱啦地說著我不懂的話語,還一邊用他那長年勞作而粗糙的手指我的鞋跟,我一看,明白了他的意思,原來是我那曾修過的鞋跟墊子因師傅的手藝馬虎而突了出來,我對他還以淡淡的微笑,表明我明白了他的意思。當他一絲不苟地刷灰、上清潔、亮油,再不停地將一雙暗淡的皮鞋抹擦得呈亮之後,我正準備收腳站起,卻被他示意別動,在驚奇之際,他迅速地脫下我那隻鞋跟墊突出的鞋子,拿到他旁邊修鞋的攤上,用他特有的剪刀和工具,將它修得整齊而光滑,外觀上再看不出暇疵,然後臉上堆滿了燦爛的笑容,雙手將鞋遞予我,問他多少錢,他笑盈盈地搖搖頭,只伸出一個指頭——1元,擦鞋的1遠,多的不要。當時我的腦子一片茫然,不知用什麼話語來表達自己的感受,腦子裡只冒出“一米陽光”。
是的,一米陽光,在那個冬日的早晨,他是那麼燦爛,那麼溫暖。他是一個啞人,沒有其他小商小販高吭的叫賣聲,也沒有“×鑰匙”、“×老字號”顯眼的招牌,他卻用他的敬業、他的愛心、他的寬容,釋放出那一米陽光,溫暖著小區,難怪每天有那麼多的人坐在他的面前,讓他打理他們的鞋。
曾看過一本雜誌上面說了一句,中國的小商小販,在城市沙漠化的程序中,頑強地演繹著中國幾千年的清明上河圖,而中華民族文明的脊樑,也包括著他們,我不禁想,那脊樑,也應包括那“一米陽光”吧!txt電子書分享平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