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笑道:“活像只烤駱駝一樣,只差沒在肚子裡塞只羊。”
姬冰雁也不覺笑了,喃喃道:“隨時能醉得人事不知的人,倒也有些福氣。”
楚留香接過酒喝了一口,道:“外面可有動靜?”
姬冰雁道:“留條子的人只怕早已走了──這人在大庭廣眾之間,把紙條插上烤駱駝,本事真不小,連我都想會會他了。”
楚留香笑道:“你什麼時候也會動義氣了?這倒難得。”
姬冰雁抬起眼道:“你以為我是死人?”
楚留香道:“無論如何,這人總是我的,你們不能和他交手。”
姬冰雁冷笑道:“你難道怕我被他宰了?”
楚留香笑了笑,道:“我也怕你宰了他,這種人若是死了,總有些可惜。”
姬冰雁道:“哼!”
他搶過酒瓶,喝了兩口,忽又問道:“蛋呢?”
楚留香甩了甩袖子,蛋就到了他手心,被冷風一吹,立刻就凍得像石頭似的,楚留香道:“那銀刀已插入這蛋裡半寸多,但只有刀尖米粒般一點地方發黑,由此看來,蛋白只怕沒有毒,毒只是在蛋黃裡。”
姬冰雁接著蛋仔仔細細瞧了瞧,又取出柄髮簪般的小銀刀,將蛋一層層剖開,就赫然發現蛋黃裡有根鬚絲般的小針。
他用刀尖輕輕一挑,整隻銀刀立刻全都發黑。
楚留香長長嘆了口氣,笑笑道:“駱駝肚子裡是隻羊,羊肚子裡是隻雞,雞肚子裡才是這蛋,蛋白裡才是蛋黃,他居然將毒下到蛋黃裡來了,真厲害!”
姬冰雁微笑道:“他將毒下到這種地方,都被你發覺,你豈非比他更厲害!”
他臉色忽又陰沉下來,道:“這蛋是龜茲王親自挑起給你的,是麼?”
楚留香道:“不錯。”
姬冰雁道:“除了他自己之外,事前只怕誰也不知道他要將這蛋給什麼人,下毒的……難道就是龜茲王?”
楚留香道:“若是龜茲王自己下的毒,他挑蛋時何必用銀刀?”
他沉吟著又道:“若論在蛋裡下毒的機會,只有廚子比較多。”
姬冰雁道:“不是那廚子。”
楚留香道:“你已去問過?”
姬冰雁道:“嗯!”
楚留香道:“你怎知道他未說謊?”
姬冰雁簡簡單單的回答,道:“我知道。”
楚留香不再問下去了,他知道姬冰雁既能如此說,就一定不會再有問題,他現在回答雖簡單,問的時候卻一定很詳細,而且一定用了些叫人不得不說實話的法子──有些人無論出了多少力,都不會掛在嘴上的。
楚留香自然很瞭解姬冰雁的脾氣。
過了半晌,姬冰雁又道:“要在這蛋裡下毒,也不一定廚子才有機會,任何人都可以趁人不備,將毒針射進蛋裡去的,只不過……這人一定是龜茲王左右很親近的人,而且早已算準了他會將蛋挑給你。”
他瞪著楚留香,道:“你想這人會是誰?”
楚留香默然半晌,笑道:“反正現在是想不出的,你還是去睡一會兒的好。”
姬冰雁道:“你……”
楚留香道:“你守過上半夜,下半夜自然要輪到我了。”
下半夜卻比上半夜要冷得多。
楚留香也坐了很久,動也沒有動,姬冰雁這樣坐著還不算稀奇,楚留香也能坐著不動,倒真令人有些想不到。
這裡很暗,帳篷裡的燈火像是距離得很遙遠,沒有人瞧得見他,他卻可以清清楚楚的瞧見每個人。
現在,帳篷里人聲也已漸漸靜了下來,三三兩兩的人,互相扶著走出來,有的還在唱著歌。
歌聲終於也靜下去,吹在大漠上的風聲,卻變成一闋最淒涼雄壯的怨曲,令人意興黯然蕭索。
無邊無際的蒼穹裡,群星已沉落,無邊無際的大沙漠上,像是隻剩下楚留香一個人。
他心裡漸漸想起了很多人,很多事。
蘇蓉蓉、李紅袖、宋甜兒,她們在哪裡?直到現在,楚留香竟還是得不到她們的絲毫訊息。
但他的敵人卻已越來越多,那詭秘而又可怕的石觀音,那行蹤飄忽、武功卻深不可測的刺客……
他難道真要葬身在無情的大沙漠裡?
楚留香喝了一大口酒,想起胡鐵花,嘴角不禁泛起了微笑,想道:“這小子,福氣倒真不錯。”
他忽然發現有個人向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