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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先生,你又怎麼了?”舒秀才強笑道:“放心了……嚇……嚇壞了……”

劉大人只道他這一天緊張過度,如今聽到強寇被擒,這才鬆了勁,故顯虛脫之態,也趕上他心情正好,笑道:“沒出息!好啦,你早點回家吧。讓你媳婦燙壺酒,給你壓壓驚。”舒秀才勉強道:“謝……謝大人!”

他覺得在衙門實在呆不下去了,便起身告辭。卻聽劉大人還在安排道:“須防備逃走那廝殺個回馬槍,待趙統領、魏統領回來,讓他們歇息用飯之後,輪班去珍饈樓佈防……”再後邊的話,便聽不到了。

踉踉蹌蹌走在街上,黃昏的陽光撲面打來,聞時竟有血的味道。舒秀才神思恍惚,他不敢想象,一個女子落入七爪堂會是怎樣一個下場。這樣的惡勢力,去招惹它的時候,難道他們就沒想到過這樣的後果嗎?他們為的是什麼?所謂正義,值得他們付出這樣的代價麼?

瘋了!傻了!這個世界不需要這樣的瘋子,這樣的傻瓜是不應該活在世上的!即使這次僥倖被人搭救,以後也註定不得善終。何況,又有什麼人能救得了他們?關黑虎的功夫即使是他倆聯手也不是對手,這蘭州城中還有誰能插得了手?除非能有人趁著關黑虎不備,動手放人……甚至,就偷偷下手將這地方一霸殺掉。

這兇狠的念頭令舒秀才悚然一驚,他怎會想這些的?為兩個萍水相逢、連彼此名字都不知道的人,他怎麼會起了這樣乖戾的主意。這樣危險的事情,哪是普通人該想的?何況他還是衙門裡的人。即使是他與關黑虎相熟吧,即使他能放走那女子吧,即使他能殺掉關黑虎吧……那以後呢?他姓舒的還能活嗎?即使他能活,他的差事還會有嗎?他的家人還能有好日子過嗎?

不自由,不自由!舒秀才一聲聲在心中默唸,突然間萬念俱灰。讀書又有什麼用?如果自己武藝高強的話,大概也能有辦法蒙面救人;如果自己經商富賈一方的話,大概用銀子也能贖回那女子——可是現在,他卻不過是個考不中舉的秀才。不光是秀才,而且還是一個拖家帶口、連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不是屬於自己的一個人,一個窮秀才。

驀地裡,李白《行行遊且獵篇》裡的兩句,轟隆隆地浮上心頭:儒生不及遊俠人,白首下帷復何益。

這兩句詩如山一般地壓下來,一時之間,舒秀才只覺得氣也喘不過來了。恰好旁邊有一家小酒館,舒秀才便進去,拋了錠碎銀要酒,坐在角落裡一口口地喝。他的酒量屢經磨鍊,其實已相當不錯,雖然應酬中經常一喝就過量,可這時想要把自己灌醉卻端的不容易了。一杯又一杯,一壺又一壺,方有七八分醉意,那銀子卻已花完了。他再摸袖中,卻只餘幾枚銅板,勉強再要得一杯吃了,店家卻怕他酒後鬧事,藉機不賒給他。舒秀才吵了一陣,無奈終究不是個鬧事的人,只得嘟嘟囔囔地走了。

一番酒吃罷,天色已然全黑。舒秀才跌跌撞撞往家中走去,轉過一條小巷,忽地給人撞了個滿懷。這一下撞得不輕,舒秀才一個踉蹌,扶著牆才沒摔倒,再看那人時,卻已倒在地上呻吟不已。

舒秀才吃了一驚,只道自己撞壞了人,伸手來扶,道:“對……對不住,你……你沒事吧?”他舌頭已然大了,那人哼哼唉唉地爬起來,呻吟道:“你這人,走路沒長眼睛麼?哎喲,哎喲,疼死我啦,胳膊斷啦!”

舒秀才更驚,酒也醒了三分,道:“這麼重?我看看。”他伸手來拿那人手臂。那人甩開他的手,怒道:“你看什麼看呀?你是大夫麼?看壞了怎麼辦?別囉唆,給我五兩銀子,我自去瞧病,不然,我拉你去見官。”

原來這人竟是個無賴,每日專門以在此勒索為業,舒秀才一時還不明白自己的處境,道:“我……我沒錢了……”那無賴大怒,道:“媽的,誰信!你有錢喝酒,卻沒錢給老子瞧病麼?”他伸手來翻舒秀才口袋,摸了兩回,果然一個子皆無,不由更怒,但向來賊不走空,便喝道,“脫衣服!”

無賴說著便來解舒秀才的衣帶。舒秀才掙道:“你幹什麼?”那無賴渾忘了自己剛說過胳膊摔斷了,右手便來解衣帶,左手卻從腰後拔出一把匕首,冷冰冰地頂在舒秀才臉側,道:“你給我老實點兒!”待那冷冰冰的鐵觸到他的腮,舒秀才登時嚇出一身冷汗,這才明白,自己是遇上搶劫的了。

在這樣黑沉沉的夜裡,這樣泛著垃圾酸臭氣的陋巷中,舒秀才被一把匕首逼得靠在牆上,衣襟敞開。一隻黑貓從牆頭上跳下來,忽然見到這兩個人的情景,受驚逃走。舒秀才仰面望天,一牙新月像嘲弄他似的笑彎了嘴,想到自己的樣子,突然間他覺得滑稽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