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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雨》

文/清歌未半

2022/10/03

第一章

八月末，江城下了一場急雨。

高鐵站下的枝葉被洗得翠綠，從圍欄外探進來。水滴順著葉脈落下，在地磚上匯成小小的一灘，然後被人殘忍地一腳踏過。

“嘩啦。”

髒水點濺上只小白鞋。

拖著行李箱在站臺上發呆的宋詩雨一停，低頭看了看，然後懊惱抬眼。

罪魁禍首早就沒入紛亂的出站人群裡。

沒想到踏上江城的第一步就這樣倒黴。

宋詩雨對著茫茫人群徒勞地鼓了鼓臉，洩氣蹲下身，她抽出紙巾，用力地擦過鞋側。那顆泥水點子就被抹開，在小白鞋面上劃過一顆灰土土的流星。

她起身，喪氣地把紙巾扔進路過的垃圾箱。

站臺上所有人行色匆匆。

只有她萎靡不振，拖著箱子像只被迫搬遷的小松鼠。

這趟出發前，宋爸爸已經給她打過預防針：凌朝拾有事來不了，會有別人替他來接。

還囑咐她要有禮貌，懂分寸，開學前這幾天借住在凌朝拾家裡，不能給人添麻煩，不能提要求……

畢竟兩家現在也沒什麼關係了。

“沒什麼關係”。

當初他們拉著她的手把她推到那個高她很多的清瘦少年面前，指著對方說“以後他就是你親哥哥了”的時候，可不是這麼教她的。

才過去幾年，朝夕相處的哥哥就成了沒什麼關係的陌生人。

真好笑。

宋詩雨走得慢，拖在大部隊的最後面才出去。

一出高鐵站，熱浪更翻湧撲面。

宋詩雨抬手遮了下刺眼的光，發現完全徒勞，就蔫放下去。

還好臨時停車區離得不遠，在遲疑的走走嗅嗅似的幾步後，她慢慢停在一輛車牌號010的黑色suv旁。

在這座完全陌生的城市裡，只有這串車牌號還算熟悉。她歪頭想了想，拿出手機，對著藍色車牌“咔嚓”拍了一張。

車前站著個年輕人，正往站裡張望。聽到近處的這一聲他愣了下，回過頭：“宋小姐？”

“……”

女孩落回纖細的手腕，並沒說話。

她只仰頭拿烏黑的瞳子望他，眼神裡帶著剛出籠的小動物似的陌生與戒備。

“你就是凌醫生的妹妹吧？”年輕人連忙上前，“我叫劉文濤，是凌朝拾師兄的同門師弟，過來接你的。你不放心的話我可以——”

“我知道。”

女孩打斷，指向黑色suv，“這是他的車。”

“哦對我怎麼把這個給忘了，那我們趕緊上車吧，這邊不讓停太久。”

“……”

行李箱搬上車。

宋詩雨站在副駕駛座前，猶豫了下，還是轉去拉開suv的後排車門。

上車後，劉文濤主動開啟話匣：“詩雨妹妹是來江城醫大報到的吧？”

“嗯。”

“真厲害，那可是咱們國內最好的醫科大學了，不愧是凌醫生的妹妹，跟哥哥一樣優秀！”

“……”

第二遍“凌醫生的妹妹”了。

宋詩雨聽得刺耳。

於是後排的小姑娘轉回來，慢吞吞支了眼：“考砸了。”

正誇得起勁的劉文濤一愣：“啊？”

“我高考，考砸了。”

宋詩雨支起臉頰，細睫搭下，眼尾輕輕翹起來點，“比平常低了40分，才選的江城醫大。”

“…啊。”

學渣卡殼。

宋詩雨那點小小的報復心得逞，她心情稍微撥雲見日了一點，這才轉回窗外。

此時剛出高鐵站，車行得還慢。

宋詩雨正對的路邊，一個男生從女生手裡接過行李箱，不知道說了什麼，兩人親暱地笑起來。

宋詩雨剛翹起一點的情緒就壓落回去。

車裡安靜片刻，終於在第一個紅綠燈後，後排響起女孩的輕聲，“他為什麼沒來。”

劉文濤反應了會兒，才明白這個“他”是指凌朝拾。

“凌醫生今天凌晨緊急接了臺手術，做到半上午才結束，本來是要來接你——結果科室門都沒出，就被我們大主任把車鑰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