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子高出身平民,原來因長的過於妖嬈美麗,父親不讓他出門,他除了小梅的父母和幾個長輩之外,生平未曾接觸過任何達官貴人,他雖然知禮,但其實他對於所謂的權利等級等概念並不深。
事實上,因為他第一個接觸過的達官貴人其實就是陳蒨了,而他被陳蒨寵愛,對陳蒨卻並沒有什麼畏懼之心,其他人因了陳蒨的關係,也一向對他非常客氣,他本身對別人也一樣。
但陳蒨不同,他出身官宦之家,從小又狂妄霸道,在他的心底深處,權利、等級、地位都是早就融入到血液裡的東西。雖然對韓子高不同,但對其他人,他卻是一直都是威嚴冷漠的。
他為人君後,威嚴漸立,何況江山大位都是一絲一毫也疏忽不得的。侯安都微小的變化,驕奢的表現,已經多多少少觸犯了他皇帝的尊嚴。
他的江山是他自己和叔父一起打下來的,他對人心的洞察早就超出常人----他具備作為皇帝的一切素質,否則,還不是和那些被廢的小皇帝一樣,落得身首異處?
夜色漸漸深了,陳蒨還在想著朝堂之事。
其實朝廷最好有兩名差不多的大將軍平衡,若是周文育未死,倒是可以和侯安都制衡一下,不過,他死了,而侯安都立自己為帝有大功,他原本就是正二品大將了,提升正一品也是應該的。但其實此次侯瑱功勞更大些,但侯瑱並不象侯安都一樣,屬於親信嫡系。
說起來這侯瑱最早是王僧辯的人,王僧辯被陳霸先殺了之後,他本不想投陳霸先。但也不是很想反叛,後來他迫不得已投了陳霸先,但陳霸先寬宏大量,不僅重用他,還升他為司空,當年侯安都、周文育大敗被俘後,主要是他和徐度的水軍和王琳對峙。
他打仗非常謹慎。也老謀深算。極少打敗仗,此前他比侯安都和周文育的官品還大半級,侯安都封司空時。他卻從司空封為太尉,實際上還是比侯安都官品大些,除了陳霸先,他只聽命於陳蒨。
陳蒨也很重視他。但儘管如此,他不象侯安都一樣。老早就是陳蒨的人了。
陳蒨思前想後,還是覺得侯安都的表現讓他不安。
他很瞭解侯安都,有的時候他急躁冒進,說話也不注意。章昭達也如此,但陳蒨並不十分在意。相反內心還挺喜歡他們的,但這次侯安都的表現實在是略微出乎他的意料。他表現出了想要和皇帝平起平坐的一種潛意思。
陳蒨正因為了解他,才覺得他的這種表現並不是原來的那個侯安都。而是有了一種野心的侯安都,儘管如此,他還是安慰自己,覺得也許自己太多疑了---畢竟侯安都跟了自己十年了,不應該有反叛之心。
在這常年的征戰中,他見慣了背叛,對權力的追逐是無止境的,是很多人的天性,若是世界上他還能相信一個人,甚至於說即使背叛他他也還能原諒的一個人的話,就是旁邊這個正睡得香的人。
旁邊這個人是絕對可以生死相許的人,但正因如此,他的皇位更為重要,他還要為旁邊這個沒有機心的善良之人謀劃,還要為了他們共同的兒子謀劃,他一絲一毫也不能掉以輕心。
他暫時將那疑心壓下,說服自己也許侯安都只是率性而已,實則無那野心,終於抱著韓子高睡去。
卻說侯安都回家後心內更加欣喜,皇帝對自己的恩寵是顯而易見的,今日文武百官都到城門口迎接自己,那是多大的榮耀啊,幾乎和皇上同級,皇上又親口說免了自己的跪拜之禮,這可是史無前例的。自己現在在朝堂之上,基本上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將軍了。
他心內欣喜,志得意滿,這時一堆的親信爭著來巴結慶賀,在家裡大肆擺宴不提。
他入朝果然不再行跪拜之禮,皇帝似乎也從不在意,皇帝開始稱呼自己“明公”而不再直呼其名,他內心有了一種被尊重的喜悅。其實不直呼其名,反倒是一種生疏,可惜他看不到。
好日子剛過了半個月,他有一天晚上被皇帝緊急召進宮裡,卻原來北周唯恐天下不亂,要將陳昌放回,而衡陽王陳昌已經返回江東。
陳昌自恃是陳霸先嫡子,在途中給陳文帝寫信,言辭非常不客氣,要求文帝讓位。
什麼叫書生意氣,成不得大事就在此。他若此時低調些,上書說明自己無寸功,到一個地方做王,還有可能保命,他如此高調要求皇帝讓位,豈不是自尋死路?
陳文帝陳蒨收到了這封信之後,不禁在心裡冷笑----我原本想看在你是我堂弟的份上饒你一命,但你自己活夠了,這也怪不得我了。